先生那真是转忧为喜。
单先生夸,“你这个人,真不小气。难能可贵……”
王汉平也赞。“好小子,是咱京城的爷们,仗义疏财是骨子里带的……”
可没想到洪衍武还有后话呢。“二位。这事儿成归成,可我还有两个条件呢,你们得答应我。一是这件事我只出钱不出力,一切得由你们二位出面去办。二就是这件事你们可得替我保密啊,树大招风,肥猪找宰。我怕……”
这下逗得单先生和王汉平,还真是不能不笑了。
一个说,“你也真是的,做好事还怕留名吗?这么偷偷摸摸,反倒弄得跟做坏事似的……”
另一个也说,“哼,你小子可真够怪的!说你是鸡贼吧。你还挺仗义!说你有担当吧。可又这么胆小!你这孩子和你大哥怎么一点都不像呢?这都邪性了……”
是都邪性了!这点洪衍武自己也承认!
因为尽管是他极力不想沾边儿,可万没想到,一切到头儿,他想不沾还真不成了。
原来单先生和王汉平带着钱赶到乐器厂谈条件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棵“神木”的四分之三,都已经被开出板材来了。
那乐器厂的领导不知是带着气,还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回去之后居然马上做出了指示。让手底下的工人把那些木头给挨个运进车间开出料来了。
尽管工人们是一种满不在乎、肆意浪费的操作态度。可开出的那些板材,也仍旧足够打造四十张写字台的。
所以等单先生和王汉平再看见那些料的时候,他们真是欲哭无泪啊!
就凭这些板材,没见过的人都能想象,当初那棵‘神木’有多么大啊!
但万幸的是总算还留了四分之一的原木没动,也没到刷钢琴漆那一步!
于是王汉平和单先生仍旧是拿钱把所有的金丝楠木都买下来了。就连下脚料都没留,一股脑地找人找车全给拉走了。
再之后,他们就又找洪衍武来了。
先带他去看了看那些放在露天里的料,又告诉了他整个事情怎么回事。然后就一起劝他。说他们谁也没本事再找个条件好点的地方,完好无损地把这些东西保存下去了。
他们的意思,是事已至此,现在唯一可行,还能给京城老百姓留下点东西的办法,也就是把这些木料给用在洪家花厅院儿里的阁楼上了。
否则这些东西早早晚晚全完蛋,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们当然知道洪衍武担心什么,因此俩人还特意把一份证明材料给了他。
上面把为什么买这些料,怎么买的这些料,谁谈价,谁付钱,找哪儿的车,和谁交接都写下来了。俩人还都签字画押了。
那意思是责任都是他们的,洪衍武属于不知情,和他完全无关。
单先生还劝呢,“咱们都这么熟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心里都有点谱。我们信你,现在就看你能不能信任我们了。我们是决不会害你的。至于你还担心什么风水问题,那完全没必要。堪舆我虽然研究不深,但完全可以告诉你,这块木头进你家来,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过去不管是立碑或是镌刻于墙,高门大户都讲究在门前弄一个‘泰山石敢当’。那是什么?那就是镇物。为的是压制恶煞厉鬼,保家宅平安。你这可是‘神木’呀,整个京城的东方都能保,你这个家宅要有了它那才真是四平八稳了呢……”
王汉平也拍胸脯,“你就放心吧。我们俩老头子嘴都严。这件事我们就烂肚子里了,也不会往外说。我保证连我的那徒弟我也不告诉他。这总成了吧?你要再不相信,我当面给你发个毒誓也行!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命啊,反正我信。说真的,我觉得这么转来转去,最后还得找到你头上。其实就是老天爷想让你来救这块木头,你要答应了,绝对积功德呀……”
如此一来,实在是盛情难却,洪衍武也就只有点头应了。
这一是他真被这俩人的心思给感动了,二来他的身上也已经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却又应该感谢上苍的事儿。比如重生,比如“挫虎龙”。
他就难免对天意抱有一种畏惧,感到许多事芸芸之中自有命数了。因此就有点相信,或许这木头还就该他伸这一把手的说法。
至于单先生和王汉平,眼见达到了目的终于踏实了,俩人尽展笑颜。
单先生兴奋地表示。“我马上回去‘烫样’,有了这样的金丝楠木,更得给你们家的阁楼做出个好样式来,才不算亏待这些好材料啊。”
(注:烫样,古建行话,意为制作立体模型)
王汉平更是挽胳膊撸袖子。“小子。你就瞧好吧。这回我也让你看看我的本事。细活儿就不说了,我看这开出来的材料就足有富裕,回头再给你做一个金丝楠木的架子床。怎么样,就算我老头子谢你了……”
洪衍武还能说什么呢?自然不会再扫兴,也就只有连声致谢而已。
要说事儿也真够邪门的,尽管有关“神木”的传说,这年头的京城人已经没人再当回事了。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