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处理现金的这件事上,洪衍武还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为难。
他苦恼的是,以现在这种社会消费水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能到哪儿去把十一万块钱花出去,既能做到稳固保值,还不引人瞩目呢?
收黄花梨和紫檀木家具?
看上去挺靠谱。
他压根不用学那个什么“紫檀大王”,弄什么“运动遗产”,因为信托商店里现成的“运动遗产”就有不少。
可那些器物占地儿可不小,他买回来往哪儿搁啊?买个几张桌子、条案,还不够捣乱的呢。
买古董瓷器?
那玩意倒是占地儿小点儿,可更不靠谱。
因为这年头文物商店的政策,对民间只收不卖。销售的相关规定是,1795年(清乾隆六十年)以后的文物除了出口换汇以外,只对机关单位内销。
要是偷着买呢,当时可没有古玩市场。他要囤货就得去“晓市”。可那儿的规模太小,交易中的猫腻也大。
何况他要是大手笔把大批量的坛坛罐罐都抱回家来,那可有多么招眼呢。
能不让邻居们生疑吗?父母过问他也没法交待啊。
所以不得不说,对他而言,赚钱速度太快也是一种痛苦。
但活人毕竟不会让尿逼死,洪衍武的脑子也不是浆糊做的。
鬼精鬼精的他,逛了几天大街,就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自己忽略的好门道。
那就是去买印石和字画。
这些东西在当时可不受销售政策限制,有钱就能买。而且不光物件儿小,好保存。论升值潜力,也一点不亚于邮票,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据他所知,大龙票日后的价格,不外乎十几万二十几万上下。
最高的拍卖纪录也就是在嘉德2008春季拍卖会中,三枚全,中上品的大龙票以五千多万元成交。
可相较而言,同一时期,名家字画过亿,一克田黄石按十万元计算成交的情况,却更是普遍得多。
孰优孰劣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他也清楚,玩儿这些东西的门槛可比邮票高出不少。不但要有钱,还得懂行。对藏家文化素质的要求远比其他收藏品种更高。
实话实说,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自己都觉着并不具备涉足此道的条件。
但他毕竟知道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傅抱石、李可染的鼎鼎大名。
也知道鸡血石、田黄石、芙蓉石号称“印石三宝”,全是价值连城的稀缺性珍品。
更架不住这年头没有假货啊。
而且这些东西的价值高低与国运也是联系在一起的,那简直是便宜到家了。
具体来说,他逛了趟“荣宝斋”南纸店。
就发现齐白石的画作,标价才三十五元一平尺。徐悲鸿、张大千都是二十五元,李可染是十五元,王雪涛十二元,陆俨少才八块。刘炳森最惨,居然才八毛。
而在“萃文阁”刻字门市部里,“印石三宝”居然随处可见六十克以上六面平章大料,(平章损耗克重,这是一种如今难以想象的奢侈),价格也全都跌于谷底。
虽然与当年的人民币金价每克九块七相比。田黄石每克标价十元,鸡血石每克八元,芙蓉石每克九元,看似是“一克石料一克金”,不算低了。
但要和如今所谓的“极品田黄成国粹,易金百倍古今扬”、“高山石系田黄贵,贵逾黄金数十翻”的情况再一比较,那简直就是个天大笑话了。绝对是个低得不能再低的白菜价儿。
于是乎,面对这个被他差点错过的巨大的宝库,那就可劲儿招呼吧。
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洪衍武带着陈力泉跑遍了厂甸儿的五家文物商店门市部和“荣宝斋”,还有王府井的“和平画店”和工艺美术大厦。毫不吝惜地把钱撒了出去。
以至于后来,他花秃噜了手,连要去滨城的钱都没了。最后,还不得不临时去银行里取出来五千块钱,充作了路费。
至于具体收获,洪衍武在字画上只对听过名字的大家作品出手,大约花掉了近三万元。
一共买到了九幅齐白石,二十一幅徐悲鸿,十五幅张大千。
同时,还有吴作人、李可染、王雪涛、傅抱石、潘天寿、程十发、关山月这些人的作品共计百余幅。而所有这些画作,其中又有一大半是八尺以上的大幅作品。
剩下的七万多元钱,则都用于买了平章大料的印石。
而且主要花在了六十三块有“印石皇帝”之称的田黄石,和八十一块有“印石皇后”之称的鸡血石上。
至于芙蓉石,因为洪衍武完全不懂,他就只挑颜色剔透漂亮的买了十余块。聊做玩物罢了。
就这样,洪衍武的十一万块钱花了个净光净,都变成了这些东西,被他专门存在了新买的三个樟木大箱子里。
处理完这件事后,他不但心里踏实了,觉着不用再为今后现金的去处发愁了。甚至还颇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