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一边两只手来回的倒个儿,就跟练杂耍似的,吃了个热闹无比。
就这,还紧着往嘴里塞呢。一边哈气地一边说,“妈,馒头蒸得真暄腾嘿。可我就爱吃这馒头皮,特有嚼头……”
这立刻让王蕴琳哭笑不得,一个劲唠叨。“你这傻小子,一点儿吃像儿没有,一看就知道是六零年生的。”
这话一出口,洪衍武和陈力泉全嘿嘿乐了。
吃完了馒头,俩人再没耽搁。辞别了王蕴琳,他们一人背着一个麻袋,带上了那只鸡就一前一后往院外头走。
可不妨才刚出门洞,竟又出了岔子,他们突如其来地迎面撞上了俩毛乎乎的黑影。
这时天还是黑着,吓了他们一跳,还以为“撞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洪衍武可是走在最前面,当时“哎呦”了一声,就睁大了眼珠子。等仔细再一看,才发现眼巴前儿是俩穿着破羊皮袄,也同样背负着不少东西的人。
不过要说是“人”,倒有点不准确,最贴切的词儿恐怕应该是“野人”。
因为就这俩黑影子,面目实在邪唬得吓人。
一个身量宽,一个身量瘦,共同点是灰头土脸,头发胡须全是乱糟糟的,就跟全身上下都长着层灰毛似的。暗色中鼻子眉眼全看不清,唯独两双眼睛倒亮晃晃的。
说不好听的,绝对能把他们当成哪个城隍庙里跑出来的小鬼儿。
更没想到的事儿还在后面呢,洪衍武还没问话。那俩“野人”反倒是先急眼了,他们居然上前一蹿,一左一右抓住洪衍武的胳膊就叫起来了。
“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洪衍武当下心里一惊,心说怎么着,这要干嘛呀?是抽疯还是想抢东西啊?
所以他根本没多想,下意识地把麻袋一抡,左脚右脚再各来一个“坡脚”,一下就把俩“野人”给摔到高台阶底下去了。
可没想到这俩“野人”还不罢休,还躺在地上就叫起来了。
一个高呼。“东院的有人没人,都别睡了!贼来了,快出来抓小偷呀!”
另一个也喊。“这是怎么了?偷东西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你们俩甭跑,非把你们送派出所去!”
这时候洪衍武才琢磨出味儿来,怕是误会了。
赶紧阻止,“行了!别喊了!怎么着?还把我们当贼了?我还觉着你们像抢东西呢!你们到底是谁啊?这算怎么档子事儿啊?”
陈力泉似乎听出了熟悉的声音,赶紧从后面走到前头问,“嘿,是边家三哥吧,我是泉子……”
顿时,院门前一片寂静。
跟着片刻,那俩“野人”就又扎猛起来了。
一个问,“泉子,怎么是你呀?摔我们可够狠的,那动手的臭小子不会是洪老三吧?”
另一个说,“泉子,我是苏锦。连你都变成大小伙子了,你们真可吓我们一跳……”
洪衍武这下也想起来了,原来这俩“野人”一个是边家小儿子边建功,一个是苏家的长子苏锦,他们俩是同班同学,比洪衍武和陈力泉要大三岁,从七二年开始一起在内蒙插队,这大概是过节回来探亲了。
本来他们彼此就好几年没见了,再加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人,他们俩身上还背着这么多东西,手里还拿着鸡,才闹了误会。
这么一来,他不由哈哈大笑,赶紧伸手过去把俩人都从地上拉了起来。跟着嘴里说着得罪,又去帮人家捡行李。
边建功和苏锦这时也都乐了。
一个说,“瞧这误会闹的,回来没进院门呢,倒先让你小子一‘坡脚’给踹出来了,亏我们在内蒙还练过几手呢,也没能防住你……
另一个说,“东西摔不坏,我们自己来吧。你们有事赶紧走,回头咱再聊……”
洪衍武也没客气,就拉着陈力泉先走了。不过临别,也把自己和泉子兜里烟都拍给俩“野人”了。
那二位“花子爷”后面分着烟还咋呼呢。
“哟,你们都抽上‘香山’和‘颐和园’了,可以啊……”
“唉,对了,给你们带酪干了,回来尝尝……”
洪衍武则一边走一边回头挤兑。
“甭废话了!我说你们俩进家门前还是先洗澡去吧,身上都馊啦。又象臭带鱼又象倒咸菜缸,小心让家里人再给你们打出来……”
没想到边建功一听竟坏笑上了,带着一身流氓无产者的劲头,遥遥说了句。
“臭算什么,我们还有虱子呢,招上算你活该。谁让你动手打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