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得知,韩莹已经响应国家号召,下乡当知青去了。至于具体去了哪儿,得再去问知青办公室。
当年,下乡插队的人数以万计。滨城的知青办公室人手还不足二十人,又哪儿能管理的清楚?每次都是清退户口,把人统一送到乡下,由当地政府部门进行分配安置。
于是这下,“大将”就算彻底地失去了韩莹的消息。
其实要说实话,对于韩莹父母是否真的有罪这件事,“大将”并不能肯定,他搞不清这么复杂的政治问题。但退一万步讲,即使韩莹的父母真是特务,那他也不能眼看着无辜的韩莹吃苦受罪受牵连,而袖手不理。
所以数年来他一直就没放弃寻人的努力,只是可惜的是,在他多方设法下,韩莹始终杳无踪迹。于是时间一长,就连他也不免渐渐死心了。
但人的缘分实在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就像一张大渔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开的两股绳子就会再次交叉连接在一起。
1976年,非常偶然的一次,一个为了亲戚的婚礼来找“大将”买海参的小子告诉他,说有一个年龄同他相仿的姑娘想要嫁人,个头、腰条、模样都棒!
“大将”听了没在意,以为这小子想让他便宜些,就主动把价钱降了一些,但绝口不提见面的事。没想到这个小子反一口咬定,说那个姑娘保证他能看中,不去见见就傻了。
“真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留着?再说,你怎么敢断定她能看中我呢?”“大将”半开玩笑说。
“对男人她根本不挑,胳膊腿齐全就行。关键有三条,一,她是个‘黑五类’子女。二,你必须出五百块的彩礼钱。三,还得找门路给她的户口办进城里。你下海这么多年,应该有这个财力吧……”这小子看“大将”有点意思,便大概地讲了一下情况。
其实特别详细的情况这小子也不大清楚,因为那个姑娘是跟他表姐一个知青点的,实在受不了农村生活才想走这条路。
在这个年头,“黑五类”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另外这笔钱当然不是小数,普通人家绝对负担不起。还有,要把户口从农村办进城市,那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当时的确有好多姑娘,为了户口宁肯找残废人,找哑巴和瞎子。
不过照这小子话说,其实倒也是件好事,因为要没这些个条件,一个“海碰子”八辈子也找不着这样漂亮的对象!从这方面想,也不亏,艳福可是享受一辈子事!
但“大将”还是不动心,他倒不是出不起这钱,也不是嫌弃“黑五类”,而是他心里容不下别人。可没想到,就在几天后他按约定把海参给那小子送去时,却正好在那小子的家,遇到他的表姐和那个姑娘。
那是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她们都坐在堂屋侧着脸在聊天,勐一眼确实挺像电影明星,可她们嘴里却叼着烟卷大说大笑,做派又像极了电影里的女特务。
那个想当红娘的小子还挺得意,开门后悄悄用手捅“大将”。“怎么样,后悔了没有?”
“大将”则被他捅得哭笑不得,心说果然不愧是“黑五类”子女,太腐化堕落了。幸亏没答应,谁稀罕这么个妖里妖气的“狐狸精”。女人就是再漂亮,品行不好也是个破烂货。
于是他直接送上海参就找那小子要钱,想马上就走。
不成想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把让两个女人都转过脸来,“大将”伸出的手臂立时石膏像般地僵在半空,他无法形容当时吃惊的感受,就是演电影也演不出当时的场面。
那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竟然是韩莹!
韩莹也马上认出了“大将”,她“唉哟”了一声,接着俩人就一起变成了木桩子。
这种场面谁也不难猜出,他们俩过去认识。所以,多余的俩人“嗖”地就没影了。
“大将”和韩莹似乎相对站立了一万年,彼此才恢复了活气。为了不再继续尴尬下去,“大将”便主动约韩莹去外面走走。
坦白说,“大将”的心里就像一个烧开的水壶,滚动着一百度的热度。他口不择言地说着自己多年来寻找韩莹的经,又问韩莹后来的事儿。他特别想知道韩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遭遇了什么,又怎么变得比资产阶级还资产阶级。
可韩莹虽然默默跟随他漫步街头,但面对他的提问,却什么也不讲,只是低头走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大将”彻底停住了脚步,鼓足勇气斩钉截铁地说“韩莹,你真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可你不能连男人模样都不挑就嫁人。五百块我有,你要用就拿去。你用不着多想,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把你弄回城里来!”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韩莹,不但不领情,一张口就是绝情的话。“蒋海潮!你千万不能要我!”
说完,干巴巴扔下他就走了。
“大将”在街头似乎又站立了一万年。他伤心得不行,自从父亲死后就发誓不再哭泣的他,眼睛竟有些湿了。
他为自己多年的付出难过,他也为韩莹现在的样子难过。他更想不到,自己都不计较她变得特务一样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