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试手(1 / 3)

重返1977 镶黄旗 4369 字 2017-01-03

应该说,“万事万物都有极限”这一条,是自然界不容推翻的客观规律。

因此洪衍武身上的“恨意”虽然被“革命意志”包裹得很好,可时间一长,他的精神和体力,在日益消耗下也不免到了临界点,那么他的耐性也就如用烧开了的砂锅一样,开始顶盖儿、漏气了。

更何况这时的他又学到了不少攻击招式,想验证一身所学的渴望和日益强烈的报复欲望,每天都在他的心里交错地闹腾。这就宛如在锅底又新添了一把薪柴一样,越来越旺的火烧得他这口锅愈加“突突”,隐隐已经有喷薄而出、汁水横溢的趋势了。

这种情形下,洪衍武自己也感到了难以自控的冲动。这是一种极为紧迫的需要,他必须赶紧寻找到一个对立面一个打击方向发泄一番才行。若没有,便难受、憋闷。发现了,就满足、畅快。这么说吧,这种急,其意义就像厕所对于一个憋着尿的人,绝对的不可或缺。

洪衍武心知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只有两种结果。不是他会伤了陈力泉,伤了他自己。就是他再也忍耐不了,提前出去大打出手。而无论出现哪一个结果,他终究都会为玉爷所恶,难以再得到真传。于是他便不得不在一种难抑的烦躁中,苦恼地思虑该如何恢复内心的平静。

其实这会儿洪衍武所面临的选择也无非只是两种,一是等若换个新的高压锅,想法儿借用更强大压制这种力量。二就是要把锅盖彻底打开,好为奔涌难抑的情绪彻底打开宣泄的出口。

可他还能借助什么力量压制自己呢?难道真的要进学习班,工读学校吗?

他苦思冥想也没找到好办法,最终放弃了这条路。

那剩下的也就是必须得尝尝打人的滋味了。一想到这个他就满目赤红,兴奋得发抖。可随后又一想到玉爷禁止在外动武的严令,他又不由得泻了气……

就这样,在左右权衡之后,手越来越“痒”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种自认为最妥帖的办法,那就是远远地跑到玄武区以外的地界,去过打人的瘾。

前面提过,这个年代的青少年领地意识超强,无论各个部委大院儿,还是一片一片的胡同,都存在着地盘概念。为此各个地区的男孩子们大都按地界分成了一个个小圈子,且油然而起一种使命在身的责任感。

所以无论哪儿的孩子们,一旦在家门口见到陌生的男性青少年就要去截,百般盘查,动辄就群起追打,逮住就翻兜,身上有什么都给你截下来。当时就连很多走亲戚的孩子落了单都会挨打,就更别说带着什么去洗澡、去游泳、买东西之类的目途经此地的孩子们了,在一个个小“座山雕”看来,只要经过他们的势力范围,便都是一种冒犯和侵略。cad1();

说白了,那时候的京城简直是虎踞龙盘,每个孩子都在自家门前“占山为王”。所以要想去任何地方都得一帮子人,还得尽量装得野蛮、痞气。见陌生的孩子必得勇于先上去截,争个主动权,否则别人也要截你,你先动手没准儿人家还伯你。千万不能老实了,不能让人看着斯文、知书达理,最好让别人都以为你是土匪、流氓、亡命徒,那才能安全。

而落单的男孩子要想平安,除非只走大马路,一直循规蹈矩地公众视野下活动。要么就得认识个影响范围够广,恶名远播四方的“戳本儿”(土语,指威震一地的孩子王。其中,“戳”为戳得住之意。“本儿”源自于山东方言称力工为“力本儿”的语言习惯,可以表达一定的顽皮语气)才行。

一旦遭劫,马上就拿这个人的名号说事。只要对方有所顾忌,或许也就没事了,说说漂亮话握握手各走各的路,有时没准还能交上朋友。

当然,在许多不战而退的实例中,大有鱼目混珠的情况,多半被抬出名号的正主并不认识打着自己幌子胡吹的人。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出发,那些“拉大旗作虎皮”的人却也等于是在替那些不知情的“戳本儿”变相鼓吹,无形中也使得他们的名头越来越响亮,达到了一种广而告之的作用,本质上还是互惠互利的结果。

所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洪衍武要真想找人打一架其实并不难。像不要票的小公园、电影院里、或某个隐蔽的街道都是打架的“胜地”。只要他敢于去别人的学校、住地冒个头,他不惹人家,人家还来惹他呢。

虽然他的体格挺唬人,可眼神不好、自认“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主儿,包括喜欢以众欺寡的人,毕竟也不在少数,自然不缺那不知深浅,自己往枪口上撞的楞头青。

有些时候,有些事儿,就是盼什么来什么。洪衍武第一次“开张”就满顺利。

那是一个星期天,他特意从南樱桃园坐上10路公共汽车到玄武门下了车。结果刚一头扎进路边的抄手胡同,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满脸青春痘的高中生就堵住了他。

要说个儿,这小子比洪衍武还高多半头,身材非常粗壮,虽然没有洪衍武的满身肌肉,可仗着膘肥体厚,骨头架子大,身梁也顶得上“蒋门神”或“镇关西”这一流的人物。大概其,这也是他自信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