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京城繁华地区的商民大多都被乱兵祸害,房毁人亡,受到了很大的损失。
而由于玉家哥儿俩采取的防范措施及时,又能舍命力抗乱兵,再加上会友镖局及时派人援救,结果唯独大栅栏、珠宝市这两条前门地区最富有的商业街,却奇迹般的平安度过了一劫。
经此一战,会友镖局在京城大大露脸。不仅两条街上的商民们对玉家哥俩心存感激,交口称赞,就连雇主们也都认为出资请会友保护的这笔钱没有白花。
这些商人们财大气粗,商议之后很快就敲锣打鼓,把写着“英武”、“安民”的两块匾额和一千大洋送到了会友,声称要增加酬金,请会友多派镖师,来加强保护力量。并且他们还额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等玉爷一养好伤,一定要请他常驻大栅栏,不要再外派放他去走镖了。
至于孙四爷,他现在除了对玉家哥儿俩的佩服和感激,心里也很有些不是滋味。因为玉家哥儿俩来镖局还不到一年,而局里的镖师们仅仅因为人家是善扑营的扑户,不太懂得行镖的规矩,就让人家吃尽了人情冷暖。可临了到了紧急关头,竟然又是人家哥儿俩出头撑住了局面,为镖局拔了份儿立了威。那么现在好了,镖局在声誉和生意上都有了收获,两条街上的商民也都平安无事,可玉惟却把命搭进去了。这又算怎么回事呢?愧对人家啊!
镖局对于以身殉职或因伤致残的镖师,在抚恤上向有定例。于是孙四爷在厚葬了玉惟之后,除了按规矩给玉惟的遗孀和独子在京郊置办了十几亩地,送上了一辆大车和两头牲口之外。自己个人还出了五十大洋,和其他镖师们凑的五十大洋份子,一块交给了娘儿俩。并且还留下话说,如果玉惟的儿子玉闳长大了没有生计,愿意吃镖局的饭也可以,哪怕不是镖师的材料,也可以在柜上干杂活。
另外对于生还的玉爷,孙四爷也有特别的关照。他代表镖局不仅承担了全部的医药费,而且还从商户们追加的酬金中,单独划给玉爷八十块大洋作为赏金。同时,玉爷的待遇也被升到了顶格。此后玉爷每月俸银加到了三十元,只“坐街”不“巡街”。而当初他们哥儿俩一人一半的“人力股”也并不削减,凑成一个整股都划给了玉爷。要按现在会友镖局的经营状况,玉爷每年能有小八百的收入。这在靠胳膊根儿吃饭的人中,绝对算是高收入者了。
而此时此刻,在家养伤的玉爷在陷入丧兄之痛的同时,也不得不认真地为自己和哥哥两家人的未来做起了考量。
在会友待了这么久,玉爷已经算是半个合格镖师了,他非常清楚,镖局的利润全靠出卖人力,走镖、护院、坐店、坐夜,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人实打实地去干。cad1();而添人就要添开支,所以这行里压根就没有出资不出力,坐等年终分利的股东,也不会像其他买卖那样有太大的盈利。从这个角度来看,镖局能给他们哥儿俩出这个数儿已经很够意思了。由此可见,孙四爷也一直是对他们哥儿俩高看一眼,算得上是个实心对人的好掌柜。
况且如今他唯一的兄长已经故去,而对于寡嫂和侄子今后的生计,他是绝对不能袖手不管的。虽说镖局已经给置了几亩地,可这也仅仅够母子俩维持温饱的。他为了对得起兄长,给侄子一个好前程,那就不仅要教给玉闳祖传跤技,还让玉闳去个好学堂读书才行。
另外,他自己也有一家老小要供养。且不说家里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妻子得了“产后虚”也成了个药罐子。况且还有当年他家吃“铁杆庄稼”时候欠下的饥荒,他为人处事一向光明磊落,可做不出一扭头不认账的事来。而这桩桩件件的事都需要大洋来解决,所以他目前是一刻也不能断了进项的。
就这样,三个月后,身体痊愈的玉爷并没有像当初计划的那样告辞离去。而是为了维持生计,又重新回到了大栅栏拿刀坐夜。
不过让他略感欣慰的是,不仅会友的同仁们对他的态度变得亲热异常,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就连各号商户的掌柜和伙计也对他恭敬有礼,把他当成了这两条街上人人都应该敬仰崇拜的英雄好汉。
尤其是有两三家知名商号的东家人特别仁义,不仅吩咐伙计们平日对玉爷不得怠慢,尽量热情招待,甚至私下里还单备了一份不菲的“心意”,给玉爷和玉惟的妻儿送到了家里,以解他们的生计之苦。
这一切,都使得玉爷回想起那刀光剑影、死里逃生的那一夜来,又多少有了一丝满足和宽慰,虽然这一丝满足和宽慰还远远赶不上失去兄长的悲凉和怅惘,但终归也比他当初终日碌碌无为,被旁人忽视的日子要强得多了。
玉爷觉得自己找到了该有的落处,便在大栅栏安安心心地待了下去。并且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也确实过得还不错。
靠着镖局的月俸和分红,足够他养活着妻儿老小,供给侄子玉闳去洋学堂读书。而闲来无事,他便和镖局内交好的几位镖师喝喝酒,切磋交流跤术武技,时刻也没忘了继续完善自家的跤术。只不过他这种惬意的日子,随着镖局整体行业走向没落,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