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德元的照应下,洪家的日子慢慢地回到了正轨。
同时,另一件事也让洪禄承夫妇得到了些许欣慰,那就是洪衍武的精神状态也好转了许多,他不再躲着人,也能见着笑脸了。
而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洪衍武平生第一次有了个小伙伴,他和陈德元的独子陈力泉成了朋友。
其实两个孩子除了年龄相近,不论生活经历还是性情,都有着挺大的差异。
拿洪衍武来说。这小子瘦得跟只光眼子鸡似的,从小就在胡同里逛荡,是个一转眼珠就一个坏主意的拧种。
而比他了小半岁的陈力泉,个头却反要大上一号,是个楞头愣脑,打小生长在农村的厚道孩子。
其实陈力泉长得结实,主要是得益于他打小就跟着妈生活在定兴老家。
陈德元娶的老婆是陈老实给他自幼定的娃娃亲,结婚后妻子就一直留在老家照顾归乡的公婆。由于夫妻长期异地分居,所以他们并不像其他人家那样有着众多的子女要养活。
尤其是陈老实老两口去世后,吃喝最困难的三年也同时结束了,靠陈德元每月的工资来保障一家三口的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
而作为陈家的独苗,别的孩子吃不到的鸡蛋,陈力泉可以吃到,别的孩子吃不到细粮,陈力泉顿顿可以随便造。因此在当时来说,陈力泉真可算是定兴县里最幸福的儿童了。
不过,别看两个孩子的生活经历和秉性上的差距挺大,一见面却挺投缘。
怎么回事呢?
其实很简单,把这俩孩子粘在一起的原因是孤独感。cad1();
洪衍武自不必说,因为特殊的家庭背景,胡同里的孩子们都鄙视他。加之这小子性情顽劣,东院邻居们的孩子们也都讨厌他。而他大哥二哥与他的年龄差距相当的大,压根就懒得搭理他。所以除了偶尔招惹下妹妹或逗逗猫狗,他通常只能是自己个儿找消遣,寻乐子。
那陈力泉呢?
他是吃了在农村长大的亏。
搬到西院的第一天,陈力泉就因为满嘴的外地口音,受尽了邻居孩子们的嘲笑。不过几句“跟周”(跟着)、“捏个”(那个)、“姆么着”(怎么着)的定兴话,就让“小侉子”的外号背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他的父亲是这些邻居中,职务是最高的,挣的工资也是最多的,但这些也只能让那些孩子羡慕他有个好爸爸,却并不能为他自己换来友谊。所以搬到新家后一连几天,他每天能做的事,也不过是坐在西院的门口,独自望着天,思念农村的老家。
他思念家里的火炕,烧起来热热的,睡着要比床舒坦。
他思念屋檐下的那个燕子窝,黑色的燕子常常在屋里飞来飞去。
他思念院子里那些捆捆的秫秆,它们散发出的烟味儿,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儿,因为就要吃饭了!
他还思念灶台旁的那口灰色水缸,里面养着一条从河里抓的王八,足有半尺来长……
最终,还是洪衍武的出现终结了陈力泉的无聊和空虚。所以,当这俩同病相怜的孩子一见面,就立刻结成了最坚固的联盟。
每天俩人都要凑在一块,掏鸟窝、捉昆虫、和胶泥、摔锅儿、扇三角、扎刀儿、弹玻璃珠,玩得不亦乐乎。cad2();一个饽饽也要合着吃,一根冰棍也得轮流舔,哪怕一把瓜子也是分着嗑。
他们是共享一切的好友,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老京城话里有个词儿叫“发小”,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种“放屁崩坑,撒尿和泥”,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的。这种友谊的效力,往往要比其他的交情更胜一筹,甚至常常不亚于亲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这可一点不奇怪。因为在人的一生,虽然其他阶段还会交往不同的朋友,但在人的幼年,通过游戏和朝夕相处所建立的这种情感,由于不存在任何功利性,反而是最纯粹也是最牢固的。
两家的大人见孩子们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也打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可大人们才宽慰了没多久,随着时间推移,却又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副作用。
怎么回事呢?
还是因为洪衍武。
虽然这小子已经长了记性,不敢再对父亲不敬,甚至也能听从大人的话不再出去招惹是非了。可好动的因子毕竟牢牢生长在他体内,才刚老实了没几天,他就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有所作为”了。况且这次还有了跟班,那自然得玩出另一番精彩。
洪衍武是有名的贼大胆,既不信邪,也不怕鬼。因此他就要求陈力泉也要向他证明勇气,美其名曰“练胆”。
他规定的练胆内容很多,比如到护城河边去捞死猫死狗,去医院的太平间里“冒险”,到挂满“吊死鬼”的槐树底下去看小人书,任着那肉虫子钻到脖领子里鼓叴。还要到皮革厂的老仓库去转悠,专门跟那些比猫还大的耗子周旋。
而当陈力泉一一做到后,洪衍武又和他比着从高墙往下蹦。结果洪衍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