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看,他们是各有分工,相互补充。寸头正忙着盯别人的兜,尤三和大个儿则负责‘巡风’。可他们俩的表现还不完全一样,大个儿只管看护人堆儿里的那仨小崽儿。而尤三呢?这小子的眼神专门在人堆里扫来扫去,这就叫‘扫雷’,也就是在找你们便衣。cad3();尤三最贼,疑心也大,这是故意和同伙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好在后边遥控。如果失主察觉了,他自己留在后面,先让大个儿出来‘挡风’,要是万一发现有雷……他肯定把同伙扔了,一准儿先溜。”
洪衍武说到最后,嘴一打滑,差点没把“雷子”俩字给秃噜出来。好在俩警察都在琢磨他的话,没人留意。
邢正义直发愁。“这尤三忒精了,不好逮啊?”
赵振民也犯难。“是啊,他自己不偷,就是抓了他也没证据啊?”
洪衍武一笑,给俩警察详细解释,“所以咱们得等啊。您二位一会就看见了,只要底下人下了货,都得交尤三手里。这既是规矩,也是为了安全转移贼赃。比如寸头偷到手的时候又转给了尤三,这样即使失主发觉了寸头偷窃也无法证明。这手儿在行儿里叫‘二仙传道’,也叫“过托”,而接着赃物就叫“得道”。没见过这手的警察最容易吃这个亏,有时候明明看见‘佛爷’下手了,可等抓着了人却找不到赃。”
这些鬼魅伎俩,俩警察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洪衍武又补充了一句。“捉贼捉赃,咱们得在尤三‘得了道’以后拿他,到时候只要有‘货’在他身上,谁没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说完,俩警察的神色明显舒缓,同时点了点头。
赵振民一拍洪衍武的肩膀,“兄弟,有两把刷子。今儿全得听你指挥了。”
洪衍武呵呵一笑,这有点发飘了。“警察大哥,不是自吹,这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经验,跟理论那是两码事……”
可没想到他话刚说一半,邢正义却皱眉了,硬邦邦地打断。“打住。触犯过法律,还成你资本了?还有,我们不是你大哥,我们是灭罪的人民警察。”
这话可真顶人,恨不得能撞人一个跟头。洪衍武被噎得直眨嘛眼儿,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旁边的赵振民倒嘿嘿笑了,冲洪衍武一挤咕眼。“对,请你牢记,我们是灭你的人民警察。”
这种恶作剧似的语气,无疑是在帮忙解围,这让洪衍武的尴尬少了些,他不由对赵振民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
这会儿,洪衍武已经知道了俩警察的姓氏,而对两人各自迥异的性情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这个姓赵的没架子,还爱开玩笑,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可这个姓邢的却是个冷性子,脸上带霜,话里带冰,就跟块冻上的石头似的。
根据他的经验,人生在世因为各自不同的性格,每个人难免会有几种性格特别投缘的人,相处起来格外的融洽。但与之相反,每个人也都会遇到与自己性格几乎处处相冲相克,难以共存的人。他早就感觉出来,冥冥之中似已注定,他和邢正义之间,恐怕就是这种互犯互克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东庄三条时,他和邢正义在那种互不相识的情况下相遇,只凭一照面,居然谁看谁都来气,还都想给对方点颜色瞧瞧。而且哪怕是现在合作,他们也总因为各种问题接二连三发生争执。没说的,这就是天生的对头,注定的冤家。
不过,虽然碰了个大钉子,他其实倒挺能理解。姓邢的本来为人就傲气,如今却被迫要听一个解教人员的指派抓贼,心里肯定不平衡。刚才也怪他太得瑟了,所以挨顿呲儿,正常。
除此之外,他心底其实还有个担忧,那就是事后俩警察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过河拆桥的事儿他可见多了,人家代表政府,完事不尿他,一点辙也没有。所以退一步想,他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套不上交情,最起码也不能让俩警察烦他。
而把这些一一都想明白,他自然也就没脾气了。
与之相反的是,邢正义见洪衍武挨了呲儿连半声也没吭,他似乎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正这时候,远处的尤三招呼寸头和大个儿过去,给他们挨个发烟。邢正义似乎被勾起了烟瘾,也就跟着从上衣兜里掏出香烟。
这年头的烟盒没有硬翻纸盒,更没有塑料外封,邢正义掏出的只是一个薄纸简装烟盒。青色的包装纸正中,印着一片绿荫掩映着白塔的图案。
洪衍武马上记起,这烟,熟。京城卷烟厂的老牌子——北海。
“北海”可是这个时代的“潮烟”。因为老百姓大多抽这烟,覆盖的人群非常广,流行程度基本相当于后来的中南海和红梅。并且这时候还流传着一个与之相关,并广为人知的顺口溜: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人阶级两毛三,农民兄弟大炮卷得欢。大概意思就是根据社会阶层和收入,把烟分四五毛,三毛多,两毛多几个消费档次。而其中的“工人阶级两毛三”就是指“北海”,两毛三一包,经济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