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开眼，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不害怕。”我对她说。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睫毛很长，垂下眼睛的时候，无限温柔便从里面涤荡而出。

这类很温柔的眼睛，很像我的奶奶。

我的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刚才从心头冒上来的烦躁在慢慢消退。

她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她笑了，我想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你脸上有点脏东西，我帮你擦干净。”她说。

“谢谢了。”

她拿出湿巾，轻轻帮我擦脸上的鸟屎，脸上没有丝毫嫌弃厌恶的意思。

一路上，我都在看她的眼睛。

当我看她眼睛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内心很平和。

一直到我被推进手术室，她才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看着手术台前的医生，没有一双像那样温柔的眼睛，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

我想我奶奶了。可惜，我现在的身份是另一个人。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窝在我奶奶怀里，哭诉心里的委屈。我是个男人，有委屈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手术后，我得知我和楚益伤得并不重，在医院躺几天就好了。而阿远的情况比较麻烦，大腿骨折了。

当晚，我就不顾医嘱下地去看阿远。

阿远躺在床上，脸上是很冷漠的表情。他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麻雀。

“阿远，抱歉，连累你了。”

阿远回过头看我，对我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什么。”

“你养鬼对吗？”我问阿远道。

“不是，他是我亲哥，死了很多年了，死后一直跟着我。”阿远说。

哦，我估计就是这只鬼将我杀死的。

“你的事办成了吗？”阿远问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你心里清楚。如果没办成，我们三个白挨这顿打了。”

哦，是张肖肖交代我办的事。

“搞定了。”

阿远的脸上出现一抹释然，说道：“那就好。”

我看着阿远的脸，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在抽动。

过了几分钟，阿远忽然开口道：“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强奸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吴传孝？”我问道。

“嗯，所以我哥想置他于死地。我拦不住。”阿远呆呆的看向远方。

“你们可以报警啊，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

“现在的世道。”阿远说。

我仔细咀嚼他这句话，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说了一句：“你哥做得很对。”

虽然他当初杀了我，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我认为他做得很对。

“这件事暴老三怎么知道了？”

“暴老三认识我哥，我哥活着的时候是他的人。我哥死了以后，我来到殡仪馆补了我哥的位置。”

阿远转过头看我，嘴巴在抖。

“他让我哥不能转世投胎，永远沦为他的奴隶，如果我和我哥不听他的话，我哥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我不想我唯一的亲人从我的世界消失。如果我哥彻底没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阿远越说越激动。

“你的感受我懂。”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心里七上八下。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阿远，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转世一说吗？”

“也许有吧。”

“如果有，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阿远想了很久，回我道：“我想做个好人。”

我回头看阿远，笑了：“你想做的事真简单。”

阿远摇头道：“这个世界，最难做的就是好人。尤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做一个好人就是天方夜谭。”

我自认自己以前也算个好人。不做坏事，遇到别人有难，也会尽量会帮一把。我觉得做好人很容易。

阿远大概是看出了我心里的不认同，对我说：“你在我们这个世界待久了，自然会认同我的话。”

“不用太久，我现在已经体会到了。”我对阿远说。

自从我复活，我被迫做了很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出于我本心想去做。

就拿盗墓这件事，曾经我认为这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抛别人祖坟，是很没德行才会去做的事。哪怕穷死，我这辈子也不会去发这笔死人财。

现在，我觉得这件事已经不算太过分的事了。我不做，别人会逼着我去做。

夜风吹进窗内，我怕阿远着凉感冒，关好了窗户。

“你早点睡。”我对阿远说。

阿远对我点了点头。

我帮阿远盖好被子，离开了他的病房。

当我走到电梯前的时候，我发现电梯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