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把弟弟紧紧地抱住,说话的声调里带着惊恐:“板匠,这位叔叔是个好人”。
郭麻子不想再说什么,感觉中任何语言都属于多余。他转身走开,身后两个孩子仍然争论不休。感觉中自己输光了所有的本钱,有一种万事皆休的解脱,郭麻子不想回到老兵们中间,也不愿意回凤栖城去在刘军长的羽翼下苟活,人活百岁总有一死,郭麻子想到了解自己……一颗流星划过,郭麻子看见了前边有一个影子若即若离,他跟着那个影子一直朝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天亮时郭麻子来到一条河边,这个地方他似乎熟悉,二十多年前郭麻子带领着他的部队就从这里渡河,河的南边就到了白水。几十年光阴转瞬即逝,郭麻子猛然感觉到昨夜晚给他带路的就是他的发妻!
发妻的影子顽固地在他的大脑里显现,驱赶不离,郭麻子不想把这把老骨头丢在异乡,落叶归根,他想回到老家去,跟他的父母埋在一起。
河边不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看见一座村庄,郭麻子知道那是狮泉镇,他当真走累了,想找一处地方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踏上归程。cad3();
郭麻子来到驿站,吃饱饭,开了一间房子,一觉睡到天黑。突然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隔窗子一看,大吃一惊,怎么会是疙瘩和楞木?这两个人到这里来干啥?该不是寻找郭麻子自己?郭麻子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见两人直接跟驿站老板说什么,侧耳细听,好像是谁死了,两人到这里来搬尸,跟郭麻子没有关系。郭麻子长出一口气。趁院子里乱糟糟的当口,郭麻子从驿站的大门内溜了出去。
走出驿站来到大路边,耳朵里传来了唱戏的声音。初时认定那是幻觉,牡丹红跟雀儿都死于非命,看样子这些人阴魂不散,这阵子死死地缠住郭麻子不放。听得真切了,感觉中确实有人在唱戏!曲调又是那样的熟悉,双脚便不听大脑的指挥,循着唱戏的声音走去,只见场院内搭一个小戏台,周围用黑布蒙起,戏台下黑压压一群人,在聚精会神地看皮影家戏,郭麻子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雀儿”!
雀儿从幕布上边探出头来,也看见了郭麻子!那一惊非同小可,雀儿长长地拉出了哭声:“郭团长——我的夫君!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原来,瓦沟镇的惨案发生以后,来喜意识到那些当兵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连夜收拾行囊,让受伤的雀儿骑上毛驴,自己则一副挑担挑着两只戏箱,跟老婆从村子里逃走。这里他们刚刚离了家,身后就传来了枪声,那些当兵的首先对着茅屋扫射,然后一把火烧了来喜的茅屋,幸亏村子里一家离一家相距较远,没有引起火灾。可是村里人都知道来喜必死无疑,谁也没有想到来喜一家三口已经逃离。
郭麻子简直不顾一切,三下两下跳上戏台,抱住雀儿就啃,两只蜡烛被风吹灭,戏台下嘘声一片,那一刻,郭麻子摒弃了所有的意念,感觉中有些飘然,为了雀儿他必须活着!郭麻子活下去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郭麻子喜极而泣,拉着哭腔唱起了“鹊桥会”: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归……
台下静穆了,谁也不知道这出戏究竟演到那里,好像郭麻子的威名狮泉镇也有人听说,这里是凤栖县最边远的一个村镇,一过狮泉河就到了白水,狮泉镇人赶集一般不去凤栖,因为他们离白水县城较近,这肯定是一段奇缘,戏里有戏,这出戏真的让人回味无穷。
好一会儿,两根蜡烛终于重新亮了起来,来喜把头从幕布上探出来给观众们道歉:“实在对不起大家,今晚上这戏到此结束,明天晚上给大家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