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九年,朝中发生两派之争。雍朝官员分立两派:一派为演习祖制的保守派;另一派则为改良变革旧制的新派。两派多次在朝堂之上发生争执,进行政治上的相互攻击,两派官员更是相看两厌。前太傅林松简是朝中为数不多的无派大臣,他本无心参与其中,却因其子林之榭为新派的代表之一而饱受攻击。元和十年,林太傅终不堪攻击,向雍帝提出告老还乡,移居江南。老太傅在江南一住便是三年,这期间林之榭多次前往拜谒,探望老父,可都被挡在门外,未能见到林老太傅。
已是人间四月天,江南风景独好。柳丝漫舞,百花闹春,湖光潋滟,水色清浅。街上的吆喝声,马车辘辘声,行人交谈声,还有雕阁画廊里缥缈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一支绵延悠长的江南曲。而此时,在一间普通的江南宅院前,正跪着三个衣着锦实的男子,三人之中有年长者也有年幼者,皆神情严肃。一名少女此时携一食盒出现在三人身后,她穿着烟云色的衣衫,似乎走的有些急,脸颊略显微红,待看到三人,脚下一顿,随后又似乎了然,便绕过三人,走到门前,抬手敲门。大门应声而开,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后面三人面露惊色,少女走进了门内,大门又随中年男子一起关上,三人随即又变回原形。
“先生,我回来啦,该用午膳了。”少女走入院中,冲那正在安乐椅上闭目养神的慈眉长髯者欢快的叫到。老者闻声睁开双眼,露出沧桑而又深邃的目光。他起身向那正在摆弄杯盘的少女走去。“先生,你都吃了三年醉江南的饭菜,日后若是回皇城,怕是光听到醉江南三个字都吃不下饭了。”少女打趣说道。听到皇城二字,老者夹菜的手稍稍顿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常态。“悠儿,以后这饭菜就不用送了,你也不必上我这儿来了。”老者道。“先生这是作甚,难道您要赶我走?”少女惊到。“你天资聪颖,又勤学苦练,这三年你学的东西怕是比常人寒窗十年的还不止,我已没有什么课教你的了。剩下的需要你历经世间百态,来细细体会。”老者望着少女,语重心长道。“先生!”可是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悠儿啊,这世间百态岂是几车书本就能讲清楚,到明白的?尘世之大,恰如江海,唯有徐泛兰舟,从容飘洋,才能通其岸。”老者摇头,打断了少女的话。“多谢先生提点,云悠谨遵师导。还望先生宽慰云悠这三年来的叨扰。”少女躬身作揖道。“你我师徒一场,想来也是缘分,没有悠儿你,这江南三年,我又如何过得去,那些事不去想又如何真的能做到不去想。”老者叹道,少女起身入座,为老者斟上酒。饭毕,少女收拾完残羹,为老者递上一杯茶。“先生,云悠要走了。”少女提起食盒,老者正徐徐地呷了口茶,“怎么,今儿这么早回去,是有事?”老者举着茶杯问道。“嗯,有事的。”少女回道。“那,便去了吧。”老者轻叹道。少女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道:“先生,至亲之情,抛不开,割不断,摒弃所有,你们还是亲人,是父子,这段缘分难道不比任何东西都来之不易吗?您也说世间百态道不尽,说不明,那求同存异,外异内和何不能为世间一态?”少女说完,也不待老者回应,便朝门口走去。
大门訇然大开,跪于地上的三人立马抬头。入眼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满身书华之气,烟云色的衣衫上绣着别致的玉茗花,杏眼清润,桃唇似笑非笑,映着雪玉般的肤色。那是林烨第一次来江南,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观察一个江南女子。抬头的第一眼,他便觉着眼前是一支含风带露的云色莲花闯入他的视野,微风吹动着她的发带,发丝调皮地朝她光洁的脸上贴去。她缓缓地向他们走来,伸出手轻轻地撩过那些顽皮的发丝,然后慢慢俯身,向他们行了一礼。多年后的某个夜晚,当林烨与林墨再次回想这个情景,却已是物是人非,而纪云悠也已经成为了他年少时代的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正当门前三人再次失望地跪等时,那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老爷,二位少爷,太老爷吩咐你们回去,明日午后到此处来会面。”三人大喜过望,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下,便起身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