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最磨人心神的，白江坐在那里，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都是在这个医院之中，那时候舒念为了她而住了整整一个月的院，而现在舒念为了救她而被抬进了急救室。多么相似呢？白江心中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因为到了极致，痛……也就不那么痛了。

她回头看舒爸爸，他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年蹲下身来带她去舒家的舒云山了。而他身边的方惠如，也早就不是当年那样美丽的少妇，他们都老了。

也是啊，都过去二十年了，她和舒念都已经这样大了，岁月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次催人老的机会，她越发觉得愧疚，为什么，她总是让舒念受伤呢，为什么，总是舒念为她做这么多，她一直都在伤害他，一直。

对面手术中的灯忽然熄灭了，白江和方惠如同时站起来，白江很快的走上前，“医生，医生，舒念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我儿子好好儿的吧，他好好儿的吧？”方惠如抓住医生的手臂，“你说话啊。”

医生缓缓摘下口罩，“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伤者伤在头部，后颅重创严重，而且他有心脏病，因为心脏供血缓慢和缺氧，直接导致脑部假死。”

“缺氧？”白江整个人如蒙电击，她忽然无比清晰的回想起来，在舒念推开她的一瞬间，他手中明明是握着药的，她整个人开始颤抖，也就是说，舒念那时候心脏病发作了，却选择救她——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死掉！

“所以，病人若是十二个小时之内不能醒过来的话，就可能成为植物人，再要醒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医生掰开方惠如的手，然后摇了摇头，叹息走到舒云山面前，“舒先生，麻烦跟我来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舒云山毕竟是个军人，虽然一样很震惊很难过，但是他的腰不曾弯下，他站起来跟着医生走了，留下浑浑噩噩的白江和气极的方惠如。

方惠如一把抓住白江的手臂，“你看，你看，舒念果然是为了你，你算一算，舒念为了你进了多少次医院？你算一算，舒念为了你……都放弃过些什么，我一早就知道的，我一早就知道的！我只恨当初没有坚决的将你拒之门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江不知道，除了一句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舒妈妈，真的对不起。”

“你走！”方惠如忽然推开她，“你走，你不要再出现在舒念面前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的脸，白江，你走啊！”

“可是……”白江正要说话，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车走出来，舒念面上神色那样安详，他一动也不动，头被重重纱布包着，只露出一张青白的脸，“可是舒念……”

她挣扎着想到舒念身边去，方惠如却死命的抓住她，“舒念与你无关！他是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照顾！如果没有你，舒念的人生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他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不能哭不能笑。你走吧，走啊！”

护士缓缓的推着车朝加护病房走去，白江站在原地，方惠如哒哒哒跟在护士身后走，她寸步难移。是啊，如果舒念的人生之中没有她，那么一切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那样的遇见可开头，那么也许一切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一切重头再来，她一定选择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的。

她终于踉跄的转身，然后缓缓的朝外走，外面也是大雨瓢泼，台风呼啸着肆虐着，她走到医院的大门口，然后在台阶上坐下，不顾路人的眼神，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可是她知道，这一次舒念是不会再将她从雨中捡回去了。

心里很难过，她难受的无法站立，只能这样紧紧的缩在这里，连哭都无法发出声音。

顾至夏折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白江。

他远远的站着，眼神深不见底，他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那样巨大的悲伤之中呢？他怎么能……再次丢下她呢？

他缓缓的走近，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臂将她拢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白江。”

白江声音空洞，“医生说，舒念可能成为植物人，他会醒不来的。”

顾至夏心口一缩，“不会的，他会醒来的，你一定要相信他，他……一定会醒来的。”

他站起身来，将她从湿冷的台阶上拉起来，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回头的时候，白江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似地，顾至夏眼神闪了闪，抓着她的手更加紧了一些，“白江，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会醒来，那么还会有谁相信呢？”

白江猛然一怔，是啊，若是连她都这样，那么，舒念又怎么能醒来呢？

顾至夏将她拉上了车，车子一路开过去，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过客，她看不到终点在哪里，高楼大厦外的电子墙上还在上演那部名为《青城之恋》的电影，可惜舒念他自己却错过了。

透过车子后视镜看到白江姣好的侧脸，顾至夏神色柔和了一些，伸手拧开了车内音响，少年清朗声线传出来。白江一愣，正是在公车上听到的《诀别诗》

她静静的听着，这其实是一个凄美的故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