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就是因为宸妃才被迫留在宫里的,听说这事又与她有关,不禁愤然气道:“当初宸妃自己不小心没了孩子,就去诬陷贤妃,如今回过头见别人有了孩子就心生妒忌,想害别人的孩子,这事定要告诉皇上好好彻查一下,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在背后捣鬼,如果真是她在使坏,看皇上怎么罚她,如此也算给宸妃出了口气。”
见梅儿嫉恶如仇的样子,逸芙赶忙摆手劝道:“你可千万不要管这档子闲事,如今宸妃正得盛宠,别说咱们只是怀疑,就算证据确凿也拿她没有办法的。”
“那是为什么?文常在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骨肉呀!这可弥天大罪呀!”梅儿不解地问。
逸芙压低声音道:“宸妃的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封疆大吏封耀天,手握几十万兵权,如今新帝登基,人脉根基不稳,怎可因小失大平白树敌呢?!”
“原来如此!”梅儿听到这里,陷入深深地沉思。
养心殿。
皇上在龙书案前埋头批阅着几位王爷和太妃太嫔们的晋封圣旨,才放下御笔,忽觉着有些口干,正要开口唤裴公公上茶,忽闻一阵暗香袭来,眼角余光见一双莹白的小手,托着一只盛着“雾里青”翠玉茶杯,适时地送到自己手边。
皇上抬眼瞧去,见正是已换了身丫鬟装扮的梅儿。见她此时已将秀发用丝带挽了个纂在头上,齐刘海下一双妙目明艳动人,淡彩对襟束腰裙装,更显身姿细巧,整体看来十分的俏丽干净,比着素色百衲衣那时,更显得秀美异常。
皇上边欣赏着花容,边接过茶杯送到唇边,浅呷了一口后放下,说道:“梅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朕都没有发觉?莫非这是故意要给朕一个惊喜么!”
梅儿抿嘴婉婉一笑,又再为皇上杯中续上些茶水,边答道:“皇上一心扑在国事奏折上,哪儿还会留意到奴婢来了,梅儿其实在皇上身边儿已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未敢惊扰到圣驾罢了。”
皇上每次一见梅儿,心情便会莫名的大好,见他挺直了身子,抚案笑道:“哦!原来如此!看来到是朕疏忽你了,今天是你首日当值吧?说说看,感想如何?”
梅儿手里捧着翠玉茶壶,妙目流转,试探着问道:“皇上,您是要听实话呢?还是只听顺耳的话?”
皇上一笑,爽快道:“恩!好!朕就喜欢你这样说话,不过,听你的口气,想必要是实话实说,便不顺耳了?”
梅儿道:“那到未必,只是没那么中听罢了。”
皇上往龙椅上一靠,感慨道:“做臣子的都知道忠言逆耳、明则保身的道理,假如皇上再刚愎自用一点,那么敢于直言纳谏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以至于朝纲腐败,这归根到底总是皇上的错,倘若华朝末年,皇帝如唐太宗,臣子如魏征,那又怎么会亡国遗恨呢?因此话不中听又有什么关系!朕既要做明君,始终都要听实话,记住,以后和朕说话时,不必绕弯子,尽管直说便是。”
梅儿知道自己目前不过是个御前丫头而已,这样的微贱身份,哪儿敢当面评价皇上,无论说的好坏都不合适,因而只在心里暗暗替天下百姓高兴,并默默祈祷他能够将做好皇帝的心思持之以恒、有始有终才好。
梅儿含笑略略行了个小礼,说道:“既然皇上让婢女明言,那我就直说了,梅儿来京之前,只是优昙庵中的一名普通的女尼,成日里除了打坐诵经、担水劈材外,剩下的便是跟着师父没日没夜地辛苦修炼拳脚上的功夫,几年如一日,简单的不得了,可自从到了这宫里,尤其换上了这身宫装后,感觉处处都要恪守着繁琐的规矩,行动坐卧立、吃喝拉撒睡每一样都有条条框框的限制,生怕错了分毫便要受罚,连过门坎儿都要先合计迈那条腿,这真是令人老大的不适应!哎!像极了那笼中的金丝雀!”
其实,宫里女子存有梅儿这样心思的人很多很多,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大多数人无处诉说而已,梅儿初入后宫,感觉尤为强烈。
说到这儿,梅儿顿了顿,生怕言多有失会惹到皇上不高兴,她悄悄看了看皇上的脸色,故意挤出一丝笑容来,问道:“皇上,奴婢说的这些大实话,您听了不会生气吧?”
皇上略有所思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大概全天下最讲究尊卑礼仪的地方,便属这紫奥城了,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我朝历代素以礼仪之邦自居,千百年来积累下的行为准则,需要我辈来传承和发扬,先别说你们这些普通的宫人,就连王侯将相、皇后嫔妃们都要恪守本分作出表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梅儿被皇上一番居高临下的大道理,说得有些无地自容,纵然心中略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去强词辩驳了,连忙行下大礼,愧然道:“皇上果然是天下至尊,说出的话都是金口玉言、字字珠玑,叫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奴婢羞愧难当,真真是大大地受教了。”
若未经过这半年来在宫中的生活和逸芙的叮嘱,梅儿是决计不会说出这样谦卑的恭维话的,这便一种无形中的成长,有时所谓的虚伪,都是入世之人必须要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