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二人出了后门,后知后觉的发现宅子四处都围有三三两两名官差,目的十分明显,便是要将宅子内的人包围起来,以绝退路。只兴许是知道他们人少,围在四周的官差并不太多,见此,梅延峰心下不由稍安一点。
紧了紧右掌中的小手,尽量将她掩护在身后,梅延峰低声道:“稍后靠近官差时,记得屏住呼吸。”
玉奴藏在他身后微微发抖,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觉察到她不安的情绪,手上不免将那小手攥的更紧,他温声安抚道:“别怕。”
玉奴听话的又“嗯”一声,小身子却依然抖个不停。
梅延峰皱眉,深知眼下多说无益,牵着她继续朝前走。
半夜出勤,几名官差本就心怀怨气,更别说眼下还是在深秋寒夜之际,一个个吹着寒风,又冷又困,趁着那领头管事的进宅子里捉人去了,不在边上,便凑在一起嘀咕,拐弯抹角的尽说些怨愤之语。
酸枝巷共有四处路口,眼下梅延峰二人要通过的这一处路口便立着三名官差,三人站无站相,吊儿郎当的,全没将今夜的差事放在心上。显然是早已摸清宅内的情况,知道对方人少势弱,根本不是对手。
他几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时,忽听得身后传来动静,正要拔刀,却已然为时已晚,三人只觉眼前白灰一闪,一股异香猛地吸入鼻间,呛得几人还未来得及咳嗽一声,便已经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玉奴吓了一大跳,另一只没被他攥住的小手一下扯上他的衣袖,颤着声道:“梅、梅公子……”
梅延峰肃着脸,空闲的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别怕,不过是防身用的迷香,要不了他们的性命。此地不宜久留,稍后必有其他官差追来,咱们快走。”
玉奴听了更怕,不敢再多言,跟着他继续跑离巷道,朝着那偏僻之处跑去。
二人越跑越偏,脚下的路逐渐从青石板变成了坎坷不平的泥土石子路,鳞次栉比的屋宇楼舍亦渐渐消失在脑后,换成了眼前成片成片干枯的芦苇丛,头顶一轮孤月,寒风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吹得芦苇沙沙作着响……
这里太静了,静到仿佛耳边听见的不是风声,而是凶猛残暴的饿狼在深夜里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它们藏在人们看不见的暗处闪烁着绿莹莹的眼睛,露出尖锐锋利充满攻击性的牙齿,渗人的厉害。
奔跑中,玉奴的发髻早已散乱的不成样子,就连她最爱的两只发簪也掉了,几缕乌丝自脸侧耷拉下来,衬得她此刻的模样既狼狈又可怜,在这近乎荒郊野外的地方,她冻得瑟瑟发抖:“梅、梅公子……”
她攥着他的衣袖,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根本不敢朝四下多看一眼,这处太黑了,黑到好似四处都有漂浮着的鬼魅,只看一眼便足可令她浑身汗毛倒竖,颤栗不已。
梅延峰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耐心安抚:“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低缓,玉奴微微愣了一下,觉着今日的他好似有些不同,又好似没有不同。来不及多想,她便被他牵着走出芦苇丛,来到一处矮坡处。
借着浅薄的月色四下巡视一番,梅延峰定睛朝着不远处的一间茅屋看去,寻思着立在寒风中受冻总是不妥,得先寻个地处避避。他倒是无所谓,可身旁娇弱如花骨朵的她却受不住,因此犹豫一阵后,便带着她朝那不远处的茅屋走去。
远看是个茅草屋,近看才知竟是个有些年数的破庙,庙的四周杂草丛生,一看便知长久无人祭拜,早已荒芜下来。那门东倒西歪的挂在门框上,里头乌漆一片看不分明,料定里头蛛丝满结,梅延峰信手折下一截生树枝,推开破烂不堪的庙门,一面用树枝清理蛛丝,一面紧紧牵住她的手朝里走去。
玉奴最怕这种不知是住着神灵还是住着鬼怪的地方了,一路上几乎都紧闭着双眼。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生怕与他走散,小手上便紧紧攥住他的袖口,哆哆嗦嗦的跟在他身后,眼眶中的泪忍了又忍,始终没让它掉下来。
前面的人是何时停下来的,她根本没空去注意,直到自己娇气的鼻头撞上他硬实的背时,疼痛感传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捂着发痛的鼻头,到底是哭了出来。
梅延峰自然觉察到,转身便一脸歉然的道:“撞得严不严重?”
当着梅公子的面真正哭出来时,玉奴又觉着有些脸红不自在,因此她抽泣两声后,便急忙抹掉了眼泪,摇头道:“不、不严重。”
“哭得这般凶还说不严重?”梅延峰更觉歉疚,“怪我停下前没先与你说上一声。”
玉奴这会儿真止住了哭,闻言只觉难为情,她低着头,声音呐呐小小:“不怪梅公子。”
此情此景下实在不适合再将此话题继续下去,梅延峰就此打住,没再接话。
一时间破烂不堪的小庙内陷入了安静。玉奴立在他身侧,左手仍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她的手心内已经渗有汗液,整只小手还有些发疼,是被他用力攥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