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挥之不去,这便是元神和身体分离一段时间之后的症状,槐序走路都觉得有几分腿酸。
“幻梦道友,献之。”
白献之伸手一拽,槐序便顺势倒进他怀里。黑山老妖勤勤恳恳地在槐序身上按摩起来,玉兔捣灵药,这样的手法激得槐序身上一阵酥麻,不由自主的便轻哼出声。
白献之面色不改,手上的动作没有放轻,反倒更重了些,说道:“师兄就是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说好的尽快回来,却怎么又拖了这么久。再不回来,你就要僵成一块木头疙瘩了。”
槐序龇牙咧嘴,鼻子上泛起一层浮汗,就听幻梦龙君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本来我还想着借道友的身子养养神,也帮道友搬运搬运气血,谁知道你这好师弟算盘打得叮当响,非要每日在道友身上施展十八般武艺,过尽了手瘾才肯罢休。”
槐序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若是只有白献之两个人他倒不觉得什么,多了个别人,说出这话就显得分外羞耻。
白献之伸手一推,折扇就被甩出狼车,远远飞出去。幻梦龙君面不改色飞了回来,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显然在槐序不在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
为了转移话题,槐序便说起了这些时日的见闻,说了从云,说了大宗师,说了流苏和兴云水君。
听到自己的儿子,幻梦水君也无法嬉皮笑脸。只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有一句:“苦了他了。”
相顾无言,谈起天下大劫、黎民苍生,说起道途艰辛、磨难重重,话题便不免过于沉重。这样的大变面前,哪怕他们几乎已经站在世界顶端,依旧觉得自己渺小而不可言。
直到金乌西坠,海上生明月,玉兔光皎洁,冰轮低垂,触手可及。水中月,空中月相映称,便是梦幻之国。
白献之道:“之前便和幻梦道友说过,想要同师兄看海上的朝夕,如今便全了半个愿景。”
槐序道:“我们走慢些,便让你另外半个愿景也圆了吧。”
白献之说了一声好,声音在海风中回荡。幻梦龙君看得也不禁艳羡,道:“你们倒是神仙眷侣,只可怜我这一缕孤魂,看这天地,也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不真切。”
槐序回头看了幻梦龙君一眼,道:“幻梦道友乃是风流种子,也会艳羡我们吗?”
幻梦龙君道:“我自命风流不假,却不是花间客。自兴云的母亲去世,这世上便再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入得我眼。”
幻梦龙君心潮一起,便伸手一划,以蜃气幻化出一架古琴来,曲指连弹,便是一曲天籁之音。
这琴音缠绵悱恻,带着绵长的思念和寂寥。听着琴音,便可以想象,自爱妻亡故之后,幻梦龙君必然是时常弹奏这曲,才在这曲里寄托如此浓重的哀思。
“等事情了结,我便要沉眠于归墟。兴云如今也安然长大,不需要我再天界照应也能独当一面,我便可以安然和她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化作水中的游鱼,再次相见。”
看了一夜的月亮,又看了清晨的日出。白献之再无留恋,驾着狼车往陆地而去。也不需要再约束狼车,狼鬼们欢呼雀跃,踩得水花四溅,迎风摆动的皮毛都被水打湿。凌乱的脚印和浅浅的车辙在水面上自动,目标则是家的方向。
这一次出来,也有够久,槐序惦记着山里的事情。大王和二大王都不在,山上是否依旧太平,鬼市是否依旧开门,小孩子有没有好好进学,这些小事充斥着槐序的内心。至于天下大势,便先放一放吧。
狼车驶进黑山的时候,山岭间便叽叽喳喳的沸腾起来。不一会儿,就见鹿童鹤女,琥珀重羽,玲珑婴灵大大小小的妖鬼都出来迎接。似琥珀、重羽、玲珑便胆大得贴近,鹿童鹤女就藏在树后或者廊住后面。白吉白喜恭恭敬敬的施礼,这是翟先生教他们的礼节。
小蝶牵过狼车进了车棚,把缰绳卸了,将狼鬼放进山里,便过来挥挥手,道:“看过了就都散了,大王和二大王安然回来了,舟车劳顿,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是!小蝶姐姐!”娃娃们应了一声,清脆而欢快,叽叽喳喳得跑开了。
小蝶垂眸,道:“大王,二大王辛苦了,我让厨房备课酒菜,先去用用,去一去疲乏。”
槐序眯着眼笑道:“有劳小蝶姐姐了。”
小蝶嗔怪道:“大王就会取笑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