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依旧宁静。
没有外敌的威胁,没有饥饿,那么这就是一个盛世中的大明。
庭院深深,却不安静。
“大虫,帮我咬大哥!”
“小虫救命……大哥,我才洗过手……”
“不行,刚才你又去树根边刨东西了,快过来洗手。”
“爹,娘,二娘,二哥,弟弟,救命啊……”
方醒在吃早餐,听着外面的呼救无动于衷。
“爹,救我……”
无忧冲了进来,一双小手脏兮兮的。
没等张淑慧呵斥,方醒就张开手,接住了扑过来的无忧。
无忧揪住方醒的衣服,仰头可怜巴巴的道:“爹,要去玩。”
方醒笑眯眯的把她抱在膝上,说道:“晚些爹有客人,要不让你娘她们带你出去?”
方醒没回家,方家自然是深居简出,所以方醒这个建议马上就得到了无忧的欢迎,她信誓旦旦的说只出去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家陪方醒。
等妻儿都出去后,方醒就去了前厅。
前厅许久都没使用了,方醒坐着,喝着茶,渐渐的在发怔。
慢慢的,太阳升起来了,同时也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杨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方醒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
“兴和伯。”
方醒抬头起身,笑道:“杨大人可是稀客。”
杨荣面色沉凝,说道:“兴和伯看来是知道本官要来,如此也好。”
奉茶之后,方醒反客为主,咄咄逼人的问道:“杨大人是想问济南之事,还是一税制之事?”
杨荣喝着茶,不动声色的道:“济南之事很难,本官知晓你多半煎熬,可终究是过于急切了些,若是缓几年,然后慢慢图之,那才是时机。”
方醒透过茶水的雾气看着外面,有些想念朱棣。
朱棣若是在,他能压住朝中的暗流涌动。
朱瞻基却失于威信。
但方醒相信,只需要几年,朱瞻基就能渐渐的掌控住大明。
而他前方最大的阻力,就是文官。
“煎熬不煎熬的,当本伯看到那些佃农活的如行尸走肉般时,杨大人,什么煎熬都没了,剩下的只是愤怒,以及怎么去解决此事的思索。”
杨荣叹息道:“好吧,兼并确实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兴和伯,千万别急切,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到时候可收不了场。”
“不会,就算是出了点岔子,大不了压下去就是了。”
杨荣从这话里听出了血腥味,他皱眉道:“兴和伯,稳定为重。”
“是,可现在大明不稳定吗?”方醒反问道。
杨荣点点头,有些欣慰的道:“如今的大明,比之任何时候都不差。”
“那此时不动手,待到何时?”
杨荣语塞,方醒继续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明此刻稳定,无外部威胁,正是革新的好机会,杨大人,错过了,那就再无机会!”
这话里的含义就更深了。
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代的玉米将会被压制住,再无翻身的机会。
杨荣的脸上不大好看,却没有否认。
方醒觉得朱棣留下的三杨,至少杨士奇算是个君子,而杨荣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
只有杨溥,一直不显山露水,让人看不出此人的路数。
杨荣无言以对,方醒笑道:“这两件事都是关系到大明未来的发展,可以说是能让大明脱胎换骨,消除以后崩溃隐患的重要手段,杨大人,谁在支持?谁在反对?”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逼问着杨荣。
杨荣没有躲闪,说道:“本官是支持的,但本官对你的激进有些疑虑。”
“你觉得本伯先行清理兼并之事是弄反了吗?”
杨荣愕然道:“你知道?”
方醒笑道:“当然,先动税,那样的话百姓会支持,随后再动兼并,百姓的支持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杨荣觉得方醒还是清醒的,可为何就没弄清楚先后秩序呢?
“因为……”
朝阳温柔,屋子里的寒气仿佛被逼了出来。
方醒缓缓的搓着手,那粗糙的手背看着就像是老树皮。
“因为我等不及了。”
室内寂静,能听到外面风吹树枝发出的轻微声音。
杨荣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苦笑着。
他抬头看看方醒,失笑道:“你还年轻,和本官比起来,你年轻多了,为何等不及了?”
方醒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担心的是,哪一天,支持突然就没了……”
杨荣侧脸过去,沉声道:“兴和伯,你想多了,陛下意志坚定,不会妥协!”
方醒微笑道:“我也相信他不会,不过总不能把希望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