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的宿业。”
师宣“啧”了两声,越听越觉得这塔简直扎眼,推着清明远离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于此同时,从律阁出来的沙弥回去罚抄,静下心,书写弟子录。
一字字。
一行行。
以佛爷起头,“清”字辈四大阁主随后,跟“妙”字辈弟子十余众,妙语有号“故我”——笔尖一顿,这号虽不算职号,但尊者若以此钻漏洞,还是可以狡辩几分,然,尊者竟提都未提。继续写,是“空”字辈弟子百余众,中间又有数辈万余众,新进沙弥等好不容易写到自己,望望在金字塔前端的妙字辈,再看看位于纸页末尾,连统一赐名排辈都未曾有过的自己,终于明白清明为何罚他,原来先不说妙语如何,他都已目无尊长,再非议尊者以下犯上,实乃大不敬,怪不得连律阁阁主都看不过眼。
沙弥心里顿悟。
物极必反,原本若顽石不堪雕琢导致尘念堆叠成形,大有作茧自缚的迹象,现尘世烦扰被一念劈散,脑内明澈,心中清净,已斩尘念,当夜心境进阶,没有辜负他在新进沙弥中的才名,入了几位高僧的眼。
沙弥早上去做早课,一路行来受到不少恭贺,原本该沾沾自喜的他,竟然心中再无波动,淡然处之,心中越发为之前锱铢必较的自己羞愧,见妙语安座其间,上前自省昨日曾背后说人长短,妙语懒洋洋地挥手,并不在意,沙弥又表示亦想向尊者亲自道歉,可未有机会见面想请他帮忙,妙语动作一顿。
斜睨沙弥一眼,妙语悠然笑道,“哪有徒弟管师父的道理?你有心意即可。”
见沙弥内心难安,妙语才补充一句,会帮他把心意带到。
沙弥一时萌生奇怪念头,总觉得,这对师徒有点不寻常。为师者对徒弟的过度维护早已超越护短,而为徒者对师父的独占亦非同寻常,总觉得,总觉得……不由间,沙弥竟联想到一些大不敬的污秽念头,赶忙摇头撞散,默念佛号。
*
师宣支着下巴,听着上面讲经。
偶尔瞥眼指甲,认师隔日早起时甲缝不知为何有血腥,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几日过去,都未发生类似情况,但不知为何,师宣偶有心悸,总是挂念不下。
捂嘴打了个哈欠,溜神间,一捧水凭空冒出浇了师宣满头。
师宣四下一望,见清明站在课室外正收回指诀。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讲经僧人轻咳一声,自以为明白师叔的态度,“妙语,你把我方才所言复述一遍。”
清艳的青年施施然起身,擦掉脸上的水,“妙语未听。”
讲经僧人噎了一下,还真是没法帮他糊弄,按罚是抄经,僧人目光刚瞄向经书,师叔眸色微凉,僧人顿了顿,道,“你打开课本,把经文复述一,嗯——”僧人声音戛然而止,被师叔的目光看得发寒,瞄见师叔的目光落在妙语滴答落水的僧服上,顿时福灵心至,恍悟道,“嗯,经文就不用复述了,你现在浑身湿透,还是先下去换件衣服吧。”
果然,课室外的师叔脸色稍霁,待妙语出去,对他道,“顽徒故我实在不堪教化,且他佛学浅薄难以与其他弟子比拟,如今学习经文还太过艰难,第一年就先让本尊在殿中给他私授小课,你觉得可行与否?”
我觉得师叔你公然违规!僧人心里腹诽,但人怂不敢说,脸上笑出朵花,“当然可行,师叔经学远胜我等,有道是因材施教,此事师叔做主即可。”
“嗯。”清明点头带着徒弟离开,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对了,记得以后每日签到本送到天人殿,让故我签了。”
僧人不由面苦,这是以小课代早课,等妙语跟上进度,也不用再履行一年早课的义务。
往日总听掌经阁的师父说自家小师弟狡猾,僧人端望师叔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总觉得是师父妒忌师叔长得好才乱编排,如今亲眼见识到师叔的“明里惩戒,暗里开脱”,果然狡猾非常!一个换衣就光明正大把惫懒徒弟带走,他总不能拦着湿身的妙语不让走,真那样做,保不准师叔还要怪他一个“居心叵测”。
自见识师叔连签到这等书面资历都顾及到的斩草除根之举,实在不怪他瞎想。
目视师叔擦拭宝贝徒弟的光头和脖颈,明明一个法咒了事还非要亲手为之,僧人想到自家师徒待遇,内心叹了句同人不同命。师叔真有心惩戒,早该从头到尾浇个透心凉,可你看那水堪堪流到脖颈就没了,像什么话?算惩罚还是洗脸啊?!
僧人腹诽着,见那师徒情深闪瞎狗眼的俩人走到光下,妙语圆圆脑袋在水光映射中被闪闪金辉笼罩,竟还是功德池水?!这别说浇头,让僧人主动淋上几盆都乐得笑一年。难道小道消息说,师叔闭户不出的那些日子,天天偷功德池水给徒弟洗澡是真的?!
*
清明收了帕子,见故我眼角擦不掉的倦意,仍心揪了一下,轻抚他的脑门。
“自今日起,再不用起这么早了。”
故我亲昵地往清明掌心蹭蹭,蹭得清明睫毛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