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看到三炮两次经过自己时,都是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完全没有看自己。
他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喘息,只有他明白,刚才如果三炮心怀不轨,那就是两条人命,他在崩溃边缘动了杀机,破罐子破摔,完全失去了理性,三炮会死,他也得跟着陪葬。
经过这一波插曲之后,陆简感觉,大家应该是真的都睡了,不知道只是三炮吓唬人,还是另有安排,总之这个夜晚似乎可以安静度过。
他不确定,也不在乎,刚才那股不惜同归于尽的勇气给了他最需要的安全感,过去的生活中为了求生存,一直在逆来顺受,他心里已经积累了太多的负能量,他甚至对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变得不信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永远没有底线的人,一个为了生存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妥协的人。
事实证明,自己还是有血性的,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是不会被生活击垮的,就像很多故事里的英雄人物一样,这给了他面对一切的勇气,给了他淡定面对一切的力量。
没有了外部的压力,他的紧绷的神经开始缓和下来,不再去注意身旁的一切,他闭着眼,思绪万千。
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被熄灯过,也从没有这么早躺下准备入睡,没有人管的日子,就像脱笼的小鸟,只知道挥动翅膀,却没发现自己是漫无目的的飞翔。
陆简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带着重重枷锁,和坐牢没什么区别,直到锒铛入狱,才明白,自由,哪怕只多一点,那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突然一阵饥饿感袭来,这一天他根本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消耗却远超平时,血糖的降低,让他开始有点头晕,寒冷干燥的空气让他的嘴唇早已失去了水分,干枯的发硬。
饥渴交加,把他从可以战胜一切的精神状态中拉回现实,人最难以战胜的果然是自己。
热水是不会有的,陆简也不敢去喝冰冷的自来水,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打开包装,一口咬掉半根,随便咀嚼两下,便匆匆咽了下去。
半根火腿肠,就像是杯水车薪,非但没有解决燃眉之急,反而激起了熊熊烈焰。胃开始剧烈的蠕动,刺激着口腔分泌出大量的口水,渴的问题意外的解决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垂涎三尺。
陆简却不敢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往后的时间还很长,他必须要学会未雨绸缪,剩下的一根半香肠是他唯一可以自由支配的口粮,虽然明天应该会有三餐,但是意外会以什么方式出现,谁也不知道。
他每次如同片北京烤鸭般,咬下薄薄一片,再在牙间慢慢打磨,直到口中熬制成热乎香甜的肉末浓汤,才小心咽下。
当他将剩下半根火腿肠全部吃完,成功的安抚了暴动的肠胃,所谓自欺欺人,不过如此,战胜自己很难,欺骗自己有时候还是很容易的。
这个方法是父亲教他的,他告诉陆简,有一年下窑洞挖煤,遇到塌方被埋在山中,靠着一个麦饼,硬是撑了三天。
父亲说,骗自己是最容易的,因为每个人对自己最了解。
父亲一事无成,富余时就会小心翼翼的藏起麦饼,靠着省吃俭用和欺骗自己,一天天熬着过日子,艰难而踏实,稳健而疲惫。
父亲将这套过日子的方法像宝贝一样教给陆简时,神情自豪,没看见陆简眼里的不屑,或许他看见了,只当陆简年少无知。
父亲一直教他怎么活下去,从未教他如何活的更好。
陆简想跳出父亲的小农世界,按自己的方式展翅高飞,这些年过得却像一只丑小鸭,连走路的步履都还蹒跚。
想到父亲,陆简有过一丝担心,不过这念头一闪而逝,两个月而已,自己和家里时常几个月不联系,想必等自己出去了,家里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一个人的记忆罢了。
这时,另外两个打地铺的人,被值班员叫醒换岗,其中一人正是徐强。
陆简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似乎值班的都是打地铺的,不晓得自己需不需要轮岗,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放空心神,准备睡觉。
正迷糊间,一道像绿皮火车的鸣笛声般巨响拔地而起,浑厚悠长,直冲云霄。
陆简浑身一激灵,吓得一下子睡意全无,巨响之后是一连串低沉的轰隆隆,随后这一套声音便开始有规律的重复呈现。
他扬起头,轻易在在门口地铺找到声音的来源,不是他第一反应想到的紧急集合,显然只是有人在打呼噜,奇怪的是两个值班员对这都无动于衷。
虽然满心疑惑,他也不想多事,见怪不怪是他现在的处事准则。
反正醒了,陆简干脆也起来尿个尿,省的中途被尿憋醒。
陆简废了半天功夫,终于解开了裤子,小心翼翼的尿完,刚松了口气,突然肚子一阵翻滚,他心里一紧,还未对括约肌做出指令,一堆秽物倾泻而出。
所谓人生自古谁无屎,最怕拉屎没有纸,世上比洛阳纸贵的恐怕只有这个地方,陆简拽紧空空的双手,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