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很快又再来了,即使逃到了乡下地方,还是躲不过。
但这次,云家的宅子却没有那么幸运可以被征作军营或者征作粮仓。
铁骑直接越过院墙,跳进院中。士兵撞破了院门,开始如白蚁一般在房屋的各个角落肆虐,翻箱倒柜,寻找一切可以被称之为是食物和财宝的东西。
“各位兵老爷,行行好,给我们留一口吧。”云老爷抱住了准备抢粮的士兵,被一脚踹翻在地,不住地咳嗽。
现在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战火又绵延于此,谁家都没有余粮。若是连这最后一缸的黍米也被夺了去,他们云家三口这个冬天便要挨饿了。
“这些铜钱和首饰你们拿了便拿了,只是这过冬的口粮,请高抬贵手……”云老爷的话音未落,便被士兵一脚踢开,撞到了水缸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些士兵就像一个个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的走尸,来了便风卷残云,将所有物资搜刮殆尽。
无论如何哀求,只能招致更残暴的鞭笞和暴行。人与人之间,就像畜生与畜生之间一样,只有掠夺、暴力、争抢和屠杀。
云霁躲在里间的门里面,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父亲的哀求,他母亲的落泪,还有那些兵卒恶狠狠的表情和动作。
突然,门被推开了。云霁来不及躲,被呼扇的门扉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个小孩。”
“小孩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嫩胳膊嫩腿的,说不定能煮着吃了味道还好。”
士兵的腿从他的头上跨过,开始在他母亲的闺房里面翻箱倒柜,寻得了几样金银首饰。
“小鬼,你记住他的脸。是他把你家东西全抢走了,要是变成了厉鬼,可要找他报仇啊。”一个士兵将另一个人拉了过来,半开玩笑道。
由于是背着光,那个人的样貌被完全隐没在了阴影之中,看得不甚分明。只有一口白牙露了出来,似笑非笑的得意样子,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一桩禽兽不如的事。
“我没下令屠尽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云霁咬紧了牙关,腾地从地上做起来,朝那个男人撞过去。
男人马靴冰冷而厚硬,他的肋骨就生生地硌在了靴子的楦头上,一抬脚被踹到了床底下,头还撞在床沿上,发出“嘭”得一声巨响。
“是个倔脾气。”旁边的士兵道。
“你们会遭报应的。”云霁从床底下爬出来,愤愤地看着男人,又朝他扑过去。
男人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腹部,他小小的身子飞了出去,撞到了桌脚,痛得缩成了一团。
“倒是有骨气。”那个男人评价道。
当云霁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依然不死心地想冲撞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一只手将他拦腰抱起。却没将他丢出去,而是扛到了肩膀上。
“这个小子我带走了。”那个男人道。
“将军啊,他那么小,带回去等于多养一张嘴,有什么用?”旁边的士兵劝他。
男人想了想,把云霁放下了抱在怀里。云霁趁机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却没有放开,反而将云霁放到了床上。
“吩咐下去,给他们留一袋粮食。”男人说完,又看向云霁,“等这个小崽子长大一点了,我再来带走他。”
士兵撤出了云家的院子,留下空空荡荡的柜子、米缸和竹篓。临走的时候,士兵丢了一袋黍米给云老爷,云老爷本还唉声叹气,见了粮食之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个冬天,总算可以勉强度日。
云霁被那个男人撂下的一句话搅得惴惴不安,唯恐哪一天男人会带领他的士兵破门而入,掳走他。
他不想跟那种抢人钱财,夺人口粮的,如走尸一般的人物为伍,也不愿意承蒙他们留下了一袋粮食的恩情。再说那袋粮食本就是他们云家的。
*
春天的时候,云老爷生了一场病。整日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说些胡话,还时不时会打摆子。病来得急,也病得蹊跷,方圆十里的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来了个云游四方的道士,面容丑陋,头上生了癞疮,没戴道士的角帽。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着很是落魄。
他把了把云老爷的脉,又翻了翻眼皮,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开了一副乱七八糟的药方,熬出了个气味难闻的汤药。
一副药下去,云老爷的烧退了,胡话不说了,摆子也不打了,恢复了熟睡的模样。
云夫人悉心地为云老爷擦拭了头上的虚汗,对道士千恩万谢。末了,止不住担心地问:“这是什么病?”
道士捋着胡子道:“这个病的病根恐怕不在病人身上,而是在……”他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云霁身上,“这位小主身上。”
云夫人一把抱过孩子,“你治病归治病,可不要乱说。”
道士啧啧道:“贫道行医救人,哪敢有半点谎话?这孩子生来带着邪气,养在身边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