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曼殊沙华一夕的崩败。皓腕蓦然划过何姑姑青色的衣裳,赤色衣袂扬起又随之下落。高梳的发髻与满头珠翠触碰地面,一声闷响。金钗珍珠玉石在地面上滚动。乌黑的血液自容洛口鼻中渗出,狰狞地攀爬过她的衣襟和显露一块块紫红斑痕的肌肤——
“殿下!”何姑姑惊恐地扑向容洛。将容洛抱到怀中,她望向左右惊惶失措的众人,厉斥道:“快叫太医!——太医!”
众人终于被点醒。一声声“太医”传下去,脚步攒动不休。何姑姑伸手将容洛口鼻的血迹抹掉,那厢谢贵妃跪坐至身边,颤抖着伸手入袖一把撕下内里的亵衣为容洛半捂住鼻,眼中已经掉下泪来。而容明辕站在一旁,欲上前帮忙又不知作何,眼中框边绯红若血。
“这般无用。贵妃失礼。”
太医还未到。皇帝厉斥仆婢速召太医。一时慌乱间,玄青衣角袒露何姑姑身旁。而后便是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掌将容洛揽走。谢贵妃未能作何,即看见重澈将容洛小心翼翼地抱起。神色或铁青或镇静,晦昧不可说。
容洛的头颅偏往他怀中仰起。血液瞬息染透他的前襟。重澈微微向谢贵妃颔首,同皇帝先道一声“失礼”。语调快速却不失清晰:“殿下是中毒之相,请陛下令宁将军封锁南天门,并责令任何物什不得再动——臣下先行一步。”
语罢,重澈低眸深望一眼容洛,抿唇。快步前往太医署。
此时他是否失礼已无人计较。皇帝将他所言依照吩咐下去,瞧见不远急奔而来的谢家一众与宁杏颜,冷冷一眼是落至向凌竹身上,甩袖追着重澈而去。
今日是公主及笄册府之日。太医署得清闲,众位太医无需出诊,有一句没一句互相说话。盛太医在一角查看药箱,间或□□几句,面容闲散,余光一直凝视门口。登时见着重澈猛然冲进来,立马奔出药台之后。轻扫一眼他面容,看向他怀中口鼻渗血不止的容洛,骇然一下:“大殿下!”
“中毒。口鼻自两刻前渗血。腕间与脖颈上均有紫斑。”抬步越过盛太医与一众听闻惊呼起身的太医。重澈步入后堂,将几方摆放书籍的案几踹到一旁,扯下衣桁上不知是哪位太医的披风铺在蒲席上。再将容洛缓缓放下,并以一只手搁在她颈后。神色暗沉之间,他扫一眼上前探脉的盛太医,沉沉低声:“冕服上有东西。”
盛太医当然知晓。早在一日前容洛就将今日谋算与他如数说清。只是时辰太急,他还未能与重澈仔细说明。稍稍踌躇,他推开容洛的袖袍,瑟缩地施针:“乃是……马缨丹与虞美人。”
静默一时。重澈脸色深了几分:“何人交予她的?”
语气依旧平常,落在盛太医耳中却格外骇人。汗水从后颈一路落入脊背,盛太医稳住施针的手势,悄声回道:“谢家。”
此言一出。重澈蹙眉,抬手帮容洛抹去嘴角乌血,微微为她倾了头,让呕出的毒血不会重新呛入她喉鼻之中。不再做声。
数十针刺入穴位,抹去污血的巾帛令清水中溢满厚重的红色。皇帝一众也到了太医署。
“如何?”皇帝踏入后堂,瞧见重澈为容洛扶正臻首,亦无他言。侧首向盛太医:“可查出是何缘由?”
盛太医揖首:“已经得知。”又看向谢贵妃:“大殿下血中有腥、涩、碱之感,大约是中了雷公藤之毒。而殿下冕袍中的襦裙则遍布毒汁。微臣方才以水化了稍许尝试……是马缨丹与虞美人的花汁。二花属极毒之花,花汁灼人,身上紫斑正因此而来。”
说罢微顿。对谢贵妃稽首:“花汁毒人,因娘娘与陛下未到,微臣不敢为殿下更衣,看清毒性深浅……不知娘娘可否请一姑姑为殿下脱衣?再由微臣仔细查探。”
谢贵妃受惊不清。在一旁瞧着容洛更是极其担忧。抬袖沾一沾泪,她道:“本宫来就是。”
“花汁有毒,娘娘请接替重尚书,更衣一事由奴婢来便是。”何姑姑挡下谢贵妃架势。同皇帝福一福身,径自上前。
时辰不容耽搁。谢贵妃也不争执,接下重澈。请众人退出后堂,便让何姑姑为容洛脱开衣衫。重澈临门回望,看见容洛露出的背部上紫斑层叠,极其骇人。
件件衣衫被送出后堂,血水被奴婢送出门外,盛太医请谢贵妃为容洛褪衣之后,又再进去几位太医。施针放血一番,清下腹中毒酒的汤药灌入喉中,又用牛乳与汤药洗过三遍肌肤,后堂的太医一众终于退出。谢贵妃华服上血锈斑斑。何姑姑双臂、衣袍之上皆为血染,触摸过秋水纱的双手肿胀青紫,瞧着让人眉眼不由打结。
唤太医用牛乳与汤汁为何姑姑洗一洗双手后,谢贵妃丝毫不在乎自己形容不整,当堂向皇帝跪拜而下。
“明崇恭顺有礼,向来不问它事。今日及笄本为可幸之事,不想被歹人陷害——请陛下明察!”
此言无疑在说向凌竹。今日一切皆因向凌竹为容洛送来的那杯“祝好酒”而起。呕血,昏厥,紫斑,这种种,无一能与向凌竹脱开关联。
“妾身如何会害明崇!”向凌竹心中惊恐万分。她未曾想到今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