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特别是在听到门外陆老夫人简单而决绝的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
他说,保孩子!
时光忽然就回到许多年,他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饭了,他坐在河边盯着没有丝毫波动的水面,她在他身旁拄着下巴叹气。
她说:“我们俩真是倒霉。”
他问:“什么是倒霉?”
她用手比划着:“倒霉就是很惨。”
他若有所误的点点头。
水面上有了波动,他们那天晚上走运的有了鱼吃。
吃饱喝足后,她摸着肚子问他:“如果有一天,只有一条鱼,只有一个我,你会选择鱼还是我?”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我选你。”
她勾起他的小指,一本正经的说:“那我们拉勾。”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那天的他们快乐而幸福。
“西决。”一声轻吟自口中溢出,莫鸢察觉的时候早就泪流满面,这个称呼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以至于现在都觉得陌生起来。
那些幸福的过往,他已经忘记,而她却独自一个人铭记。
她以为会用她的爱唤醒他的曾经,可是换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心碎成缕,她爱他,却无法强迫他也来爱自己。
她是不是已经等待了太久?还是只能陪他到这里。
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记忆,本来就注定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罢了,她已经累了,就这样吧!
来人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陆西决已经不记得了。
掌柜将写好的账册送进来,却不小心沾到了墨汁,他小声念叨了一句:“今天真是倒霉。”
倒霉?
很惨?
为什么这两个词会突然闯进脑海,而且还在放肆的大喊大叫。
眼前突然浮现出后院那棵银杏,坐在银杏树下的女孩像树叶变成的精灵,抬起头,对着他,微笑。
他伸出手想要留住那笑容,她却在他的面前愈来愈远,可那笑容依然还是刺目的清晰。
“莫鸢。”
心里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他一把推开身下的椅子,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她不能死,他不准她死,她是他的,他没有允许她死,她怎么可以死掉。
出门随手抓过一个人:“马上回府,告诉老夫人和大夫,孩子没关系,我要莫鸢活着。”
那人哆哆嗦嗦的朝陆府跑去。
同一时间的陆府,源明再次问陆老夫人:“保孩子是吧?”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兴许有些残忍,但她只想要陆家的这条血脉,要她的孙子,后面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是,保孩子。”她说得斩钉截铁。
陆西决冲出铺子,九叔早已为他牵来了一匹快马。
“刚才府上有人来说,严小姐旧疾发作,几个下人都束手无策。”
陆西决的脚步停下来,拧眉问:“怎么回事?”
“听说在用刀子不停的自虐,已经伤了好几处了,您要是再不去看看,恐怕真会闹出人命来。”
陆西决停在那里,内心在剧烈的波动起伏着。
两个女人,一个奄奄一息,一个在挥刀自残,每一个似乎都很需要他,而陆西决只有一个,他不会分身,他只能选择一个。
两个人的影像交错来去,在脑海里如打散的墨盒纷乱的混成一片。
“再用力。”
满头大汗的产婆一边叹气一边对莫鸢说着。
病痛剧烈,但莫鸢的神志却格外的清醒。
即使陆西决没有帮她做出选择,她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孩子,跟她的命比较起来,孩子活着的意义似乎更大一些。
只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只是让伤口更扩大了一些。
趁着现在还能思考,她在想孩子出生后该怎么办。
如果把他留在陆家,虽然陆老夫人会对他好,但是严小雅以后嫁给陆西决的话,她一定会视这个孩子为肉中刺,眼中钉,更何况,她也不敢保证,陆西决会不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这个孩子,那他的童年即使有锦食玉食,裘马轻肥,仍会是不快乐的。
如果把孩子交给陆西宁,倒是可以托付,但是她一个姑娘家,现在还没有嫁人,将来带着一个孩子,怎么会有男人敢娶她。
身下的疼痛一阵大过一阵,莫鸢甚至都已经麻木的不为所动。
突然的,她想到了一个人。
昏沉沉的眼睛忽然闪亮起来,在细长的眉毛下面炯炯有神,如荆棘丛里的一堆火焰,吸引着产婆的视线向她奇怪的挪了过来。
“我想叫一个人进来。”用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她张开早就干裂的唇。
产婆看了一眼旁边的源明,源明手上还在配药,但却被床上这个柔弱的小女人触动了心里的某根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