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年启,二月春回归,三月桃李满芳菲。当枝梢绿意渐转深浓,枝头黄鹂恣意鸣唱之际,苑州名门苏家,迎来今年伊始的第一桩喜事。
“赵管事,冯管事,有客到了,到门口迎着!”
“凤娘,芸娘,二小姐的妆奁可一一查看过了?”
“小福子,将王、李两家送来的礼单赶紧呈给老爷夫人过目!”
“岑家嫂子,去库房将那匹紫纱罗拿来,手脚麻利……”
苏府前院,一干家丁仆役在总管苏昌分派下,往来穿梭,前后奔忙,皆为一事全力操碌。
后院闺楼,亦一改往日的清雅肃静,丫鬟仆妇在上楼下间来来来回,人人脚步匆匆,个个喜意盈盈。
闺房之内,听得欢言笑语,宛若燕莺。
“锦心,这个珠花不适用,换那支凤凰衔珠。”
“这胭脂的颜色稍嫌淡了些,换溢香斋的玫瑰粉。”
“绣心,耳环和颈链就用这套红珍珠的罢,衬着喜服,更添喜气。”
“会不会与喜服的颜色太靠了些?”
“这个……”
“我来为你们出个主意,如何?”
闻声,两个正为即将出阁的主子妆扮新颜的丫头回身,紧着施礼,“大小姐。”
“姐姐……”
“今日你最大,万事莫理。”端座镜前的新人,苏府二小姐苏婉清亦要立起,被其姐苏婉潆轻按下,她落了座,仔细端详过妹子的妆容,将捧在手上的剔红箧奁打了开来,执起一串透着淡淡紫晕的暖色璎珞在嫁衣前略加比对,道。“先前的的确与喜服的颜色有些近了,改用这套罢。”
婉清微讶,“这不是姐姐最爱的那套新燕出巢么?自从打制好了,姐姐都没有戴过,怎能给了我?”
婉潆莞尔,“正因我没有戴过,才能给你今日用上。难不成我能将自己用过的旧物用在你这新人身上么?”
“可是,它是姐姐最喜欢的,婉清怎么能……”
“我最喜欢的物件,用在我最喜欢的婉清身上,不正是相得益彰?”
“姐姐……”婉清垂首,眼际泛红。
“不成呢。”婉潆伸出一根纤指,轻点妹子额心。“虽说哭嫁是出嫁女儿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我苏家女儿大可不必苟同俗流,今日是婉清大喜的日子,务必要以最美的容色出现于你的夫君眼前,可不准哭花了妆,弄丑了脸,吓坏你家夫君事小,辜负了锦心、绣心的妙手事大。”
婉清失笑,“姐姐如此一说,婉清真若哭了,就成了辜负锦心、绣心的罪人不成?”
“晓得便好。”婉潆星眸漾柔,唇边一抹淡笑,暖若窗外拂过枝头的春日微风。“来,锦心、绣心,为你家二姐将这套首饰配戴整齐,你们便去外面候着罢,花轿到来之前,给我们姐妹容些说私密话儿的时分,须知从今后,这等时光可遇不可求了。”
两个丫头欢欢喜喜替主子妆扮停当,依言退下,把即将闲置的苏家二小姐闺房留给姐妹珍惜话别。房内,四只美目凝对,恍惚间,有万千思绪倥偬掠过,那些二人共同拥有的,共同经历的,共同遗忘的……足足一刻工夫,皆未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