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内,神策门旁边不远的柴薪衙男馆内,殿左十一指挥程学启领着二十多名亲兵,身着城内百姓衣服,滞伏在馆内。
程学启本是安徽桐城南乡人,去年皖北遭受大旱,遍地饥荒,民不聊生,加上太平兵攻占了桐城一带,程学启和其他四五千桐城青壮一样,加入了太平军中,成为当时的春官正丞相胡以的士兵。
程学启跟随胡以转战安南北,攻占庐州城,屡立战功,他在老家桐城与庐江一带自行募兵乡里,得精卒五百,积攻升至殿左十一指挥。天京变乱之后,他便跟随胡以领兵放弃庐州,赶回天京,没想到,胡以竟然就因为与天王洪秀全的兄长、新封的福王洪仁达起了冲突,然后被诬陷与南王冯云山有勾结谋反,就被天王洪秀全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入大牢,曲打成招后直接被斩首了。
尽管程学启当时统领兵力从其他城门入了城中军营,没有被牵连,但他深受胡以提携之恩,还是悲愤莫名!
对于天王洪秀全,他已经完全失望。他准备和自己的同乡手下,找机会回乡,离开天京。但没多久,天京城内便开始缺粮起来。他手下一名庐江老乡,向他禀报说,神策门旁边的柴薪衙外男馆,有数百桐城和庐江的老乡,缺少粮食,程学启便时不时地从军中拿些粮食接济众人。
前阵子,南王的讨虏军围城,他准备乘着城破的机会,和这帮老乡一起出城。
今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指挥大人,太好了,有好消息!”男馆内的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十七八岁的精瘦青年,风风火火地冲到程学启身边,满脸兴奋激动之色。
“禹廷,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兴奋?”程学启问道。
“指挥大人,你一直呆在馆内,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精瘦青年兴奋地说道:“天王归天了!天王归天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程学启霍地站了起来,双手一把抓住精瘦青年,声音都颤抖起来,激动问道:“禹廷,你说的是真的?那洪秀全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天京城内的各个街巷都传开了,天京城内也已经不再戒严,讨虏军士兵从城南开始,沿途敲锣宣传政策呢,说是恢复正常活动,讨虏军在城中各馆开设粥铺,供大伙吃食,保证不饿死人!详细情况,汝昌也没搞明白,便跑回来想您报信来了。”精瘦青年眉飞色舞地说道。
“真是苍天有眼呐!”程学启双眼瞪得圆圆的,他想到了对他照顾提携备至的胡以,在外征战流血的天国重臣,却因为顶撞洪仁达被诬陷而惨死,不由喃喃说道:“护国侯,您的仇,南王替您报了!”
精瘦青年也是脸色一凝,显然也是想到了护国侯的惨死。
程学启转头朝自称汝昌的精瘦青年道:“禹廷,给兄长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洪仁达呢,南王如何处置?”
精瘦青年却是为难地解释道:“指挥大人,南王在天国原本的翼王、兴国侯等人陪同下,领兵进了天京城。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反抗,天国的太平兵纷纷归顺!今日,南王又进了天王府中,接受天王洪秀全的归降。听说洪秀全在金龙殿内设下陷阱,想要炸死南王,与众人同归于尽,幸好,并未得逞。至于洪仁发和洪仁达两兄弟怎么处置,却是不知道了。不过他们都主动向南王投降了!”
“洪秀全还妄自称为天王!就是个阴险小人!他们洪氏几兄弟都是如此!”程学启有些愤怒地说道:“幸好如今天京城都归了南王。不过,既然如今已经变了天,禹廷,要不我们暂时别回乡了,先在城内看看洪仁达他们是什么下场再说!”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不过精瘦青年却清楚,自己的这位指挥大人是位不甘寂寞、任气使侠的人,若是真的愿意就此回乡干农活,当场就不会追随护国侯胡以四处征战了。想必是他见如今天京被南王占领,又素来听说南王英明神武,肯定是想投奔南王帐下建功立业了!
不但他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精瘦青年暗自想道:大男儿志在四方,我丁汝昌岂能固守乡土,锄地为生?想想自己,幼时便因家贫如洗,母亲因无钱看病在他不到一岁便病死,前几年家乡闹饥荒,祖母和父亲又双双饿死,只余自己四处打零工,勉强活了下来。这便是什么,便是那些读书人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于是,这名叫丁汝昌的精瘦青年回答道:“指挥大人,职下听您的!我们便劝兄弟们留在天京城,归顺南王!”
“禹廷老弟,如今天国都已经不存在了,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你叫我程大哥或者叫我的字方忠吧!”程学启回道。
两人正聊着,馆外的街上传来一阵阵敲锣声,丁汝昌喜道:“指挥大人,来了!讨虏军里的宣传队来宣传了。”
两人连忙领着众人,挤出馆门,站在大街边上围观起来。
只见近二十余名名讨虏军将士,手持几面铜锣,在大街上吆喝:“天京城内的兄弟姐妹们,不管你们原来是满清的奴隶,还是天国的子民,如今都是中华帝国的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