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郎中走了,章杏松了一口气,马上着手走远寻草药的事情,只是当天时候不早,又要领粥,又要照顾章水生,安置妹妹吃喝,不宜远走,她打算第二日一早去。 00xs.com当晚她就跟石头说了她要出去寻药的事情,让他帮忙时不时过去看一看父亲妹妹,石头点头答应,说:“你自己要留心,鱼腥草这东西长在水里,若是水太深了,你莫要下去,记下地方,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我知道。”章杏说,她还有病父幼妹要照顾,轻重自知,不会轻易涉险的。
这晚她给章水生擦洗翻身时候,章水生虽是又醒了一回,但是章杏并没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病得不省人事,告诉了他,无非就是让他更忧心罢。
次日起了一大早,章杏就用榆树面合着草根烧了半罐子的杂面,自己先吃了半碗,剩下留给妹妹,一再嘱咐她不可走远,无论谁唤都不要跟着去,若有事就去找石头和李洪氏。又教她何时给章水生喂水喂药,及时擦汗打扇等等。将自己能想到的一一安置妥当,照例将那根尖铁杵藏袖子,挽了一个篮子离开。
淮阳城外数里范围早是一片荒芜,树皮草根皆被剥食一空。人心叵测,章杏虽是怀揣利器,但也知若真遇到狠人,只怕也是只有白白当人粮食的份,所以一路避道而行,不与不相识人照面,谨慎非常,但凡察觉一丝不对劲就立时藏起。
这般小心翼翼行至日上中头,方才看见人家村落。只这村里人吃尽了流民苦头,见了陌生人就驱了狗来赶。章杏险些被咬,凫了水过河方才逃脱,再不敢上前乞讨了,只偷偷摸摸摘了些能当食的野草绿叶,顺了人家菜园子里几个青涩瓜果,沿着河道有又寻半里,方才看到漂浮在河里的鱼腥草,立时又凫水过去摘得满满一篮子。眼见时候不早,急匆匆往回赶。
回去路上照旧小心翼翼,半路时实在疲乏,路过一户篱笆人家孤零零杵在荒凉田埂旁边,便小心谨慎围着转了一圈,不见有狗,这才上前。叩了半响,不见有人来应,章杏虽然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她实在是又饿又累,壮胆将门推开了。一股闻之欲呕的腐烂臭气迎面扑来,停息在死人身上无数的绿头苍蝇腾一下飞起,地上横卧着三个死人,皆是白眼翻着,口鼻污秽流了一地。
章杏吓得三魂掉了两魄,拔腿就跑,直至老远了,心犹在砰砰直跳,随后一路上再不敢随意喝河里生水,摘地上野果吃,强跑一阵,总算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淮阳城自家用油布搭起的棚子里,连忙倒水将手脸狠狠搓洗一番,心里这才踏实些。
想起章桃恐怕也是饿了一天,将揣怀里的青瓜拿出来,一边洗,一边喊:“桃儿,桃儿。”连叫几声,却不见章桃回答。
章杏这才察觉不对劲,章桃甚是粘她这个姐姐,往日听得她回来的脚步声都会欢叫着跑出来,可今日却是这半会都不见人影。章杏连忙放下手中青瓜,进棚里看。章桃果然不在里面,章水生昏昏沉沉的。章杏叫了好几声,章水生方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又合上眼睛。
章杏轻推着父亲不让他昏睡,问道:“爹,爹,桃儿呢?章桃呢?”章水生昏昏沉沉,叫了一声“杏儿啊。”又说:“万先生,桃儿跟万先生去了。”
章杏只觉得自己的头轰隆一下炸开了,抽出袖子里铁杵就奔出去。暮色西沉,周围熙熙攘攘皆是绝望奔波来往的人,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陈腐酸臭。经了夜风一吹,章杏疯狂混乱的头这才略微安静。
那姓万的才被撵出走,是不会大摇大摆让众人看见他回来拐她妹妹的。
章杏拔腿将往乱葬岗方向奔去,那处是死人的地,活人去的最少,偏距离这里不远。章杏跑一阵子,翻过一道土岗,果然听见有人在哭。她连滚带爬下坡去,坡下的树,树皮早被剥夺精光,只剩了白生生树干,她一眼就看见稀拉林子里有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妹妹章桃的哭喊顺了风传来。
“你骗人,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放开我!姐姐,姐姐啊……”
“你再叫?再叫我就将你扔到前面乱葬岗喂野狗子去!”
章桃嚎啕大哭,“你是坏人!我不跟你去!你放开我!姐姐,姐姐,你快来啊……”
章杏听到前面传来清脆巴掌声,章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强忍着,一声不吭,只将手中的铁杵越发握紧了,悄无声息接近,绕到万郎中背后,对准他腰腹猛地一下子扎进去!
那铁杵被章杏打磨多次,锋利无比,章杏又找准人身最薄弱处下手,顿时一下扎进去半截。那万郎中万没有想到背后会有人偷袭,惨叫一声,不由得松开章桃,捧着自己腰腹。然则他到底是个大人,又是个经验丰富的郎中,转身见是章杏,眼中凶光毕现,不等章杏抽出铁杵,屏住呼吸,提起一脚就狠狠踹向章杏。
章杏一脚被踹了老远,撞到一根树身上,眼前顿时一阵天地旋转。
万郎中虽是腰腹受伤,但毕竟没有伤到要害处,见着章杏一时爬不起来,他连忙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撕开衣衫,将里面药粉尽数倒在伤处,就势用衣衫下摆缠住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