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正自盘算时,听见小玉说谢涵来了,吓了一跳。
而谢涵见屋子里只留了一个小玉在听传唤,也多嘴问了一句“方姨娘呢?”
“姨娘去东边的小跨院了。”
“去那边做什么?”
东边的小跨院是谢家的客院,条件比较简陋,一般住的都是客人们的丫鬟婆子和随从下人,像顾琦这样的客人通常是安排在后花园里的别院。
“听说她娘亲来了”
“什么?”谢涵大吃了一惊。
原来是这样。
怪道老太太没有打发余婆子来,原来是她留了这一手,方姨娘虽说是父亲身边的女人,可方姨娘的娘家人都在顾家,而她又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因此,老太太只要把方姨娘的生母送来,还怕方姨娘不听话藏心眼?
屋子里的谢纾听到外面的这些对话,张口喊了一声“涵儿来了,进来吧。”
谢涵一边掀了门帘一边给司琴使了个眼色,司琴上前挽住了小玉的胳膊,“小玉姐姐,走,带我去找几个花样子,我都快一年没回来了,不晓得现在你们时兴什么花样子了。”
小玉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这些年谢纾身边又只有一妻一妾,方姨娘自知无法去跟顾珏争宠,倒是也规规矩矩地守着姨娘的本分,因此连带着小玉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心眼。
谢涵见司琴挽着小玉离开了,便叮嘱司棋守在了门口,自己掀了门帘进了谢纾的屋子。
谢纾已经躺下了,傍晚那一会是知道谢涵回来了,强撑着坐起来靠在了床头,谢涵一走,他便躺下了。
不过这会见谢涵进来,他又扎挣着想坐起来,谢涵忙几步跑到床沿边,“爹,女儿不是外人,你怎么待着舒服就怎么来吧。”
谢纾听了这话倒是也没再坚持,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也罢,那爹就躺着跟你说说话,听话,孩子,你去搬个小墩子来,离爹远一点坐着,爹怕把病气过给你。”
“爹又说胡话了,女儿本来就是回来给爹侍疾的,还怕什么病气?爹放心吧,女儿命大着呢。”
是啊,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病气!
“孩子,跟爹好好说说,顾家对你好不好?”谢纾见谢涵执意又爬上了床,心下半是欣慰又半是担忧,可这份担忧到底抵不过对女儿的思念,他默许了女儿留在床上。
“爹,我来之前,二姨偷偷托我一件事,说是让你帮着打听下二姨父的事情,爹,二姨为什么不托外祖父和舅舅们,单单要托你?”谢涵避开了那个话题,反问道。
果然,谢纾一听这个,脸上微微变了变,盯着谢涵细细打量。
他在思考,女儿提出这个问题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的?
女儿这几个月在顾家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揣摩人的心思也学会了说话留几分。
“孩子,我是你爹,你有什么话尽管敞开来跟爹说说,爹虽然病了,可爹还没有病糊涂。”
“爹,女儿知道爹不糊涂,可爹也相信女儿,女儿也不傻,我能应付得来顾家,只是我想知道,二姨父为什么进了大牢,爹的病,跟这有无关联?”
谢涵思虑再三,还是不打算把老太太之前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因为她不想加重父亲的病情。
可问题是,在谢纾的眼里,女儿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奶娃娃,这些事情他一个大人都不能承受,他怎么忍心把这副担子加到女儿身上?
“你二姨父据说是因为贪墨进了大牢,孩子,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懂,就别打听了,记住了,这是会招来牢狱之灾的,以后万不可跟任何人打听这件事。”
见谢涵郑重地点点头,谢纾想了想,试探地问:“孩子,如果爹有那一天,你是想回顾家还是回幽州老家?”
谢涵听了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哽咽不能言。
“孩子,你别哭,爹也不想这样的,可奈何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人不能跟天争,也不能跟命斗,可惜,爹明白得太晚了。”谢纾伸出颤抖的手,替谢涵擦了擦眼泪。
“爹,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还有一句话,叫谋事在人。”谢涵抽噎了几下,回道。
反正她这辈子是绝对不甘心再重走上一世的老路,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因此,这一世的她必须好好地谋划一番,看怎么才能彻底摆脱顾家。
当然最好的结局就是父亲能熬过这一关。
“那你的意思是?”谢纾看着眼前的女儿不觉有几分陌生。
以前的女儿虽然聪明,可一向单纯不谙世事,曾经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女儿软软的身子,听着女儿软糯的声音跟他撒娇,那一刻,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眼前的女儿面庞身条虽说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陌生,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岁奶娃娃该说的话。
难道这孩子真的逆天了?真的聪慧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