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极答道,脚步却是微微一滞,不过一滞,便继续向着高处走去。
四月西湖,微雨淅淅沥沥自山南而来,带着野花的花瓣和泥土的香气。
雨中,茶色青青,雨中,人影潇潇。
他自雨中来,不修边幅,连胡茬都有了络腮一片,身上青衣被雨渐渐润潮,走近竟然还有新鲜的薄荷茶香。
“你们在聊什么?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贺连道,伸手拿过邬铃手中奢极编的草虫,“这家伙练了这么久,终于编得像样了。”微微而笑,贺连竟是没有抬头。
去摸他的脸,胡茬坚硬,刺痛了邬铃。
不是幻象……邬铃想,不是!眼前是贺连!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可为什么他这样淡淡的?幻象里,相见或旖旎或温暖,或泪光肆意或相拥长久,总不是这样淡淡的。
“你的伤都好了吗?”邬铃挽住贺连的手臂,去看他周身。
“好了。”贺连微笑,“你也还好吧?”
邬铃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
“真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姑娘。”贺连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走吧。”
邬铃想:“什么情况?师傅这么含蓄内敛的,是因为奢极他们在这儿吗?现在要带她走,是要……躲开他们?”拉住贺连胳膊,站在他身边,露出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
“走吧。”贺连向着站在高处的奢极和申屠谨七道。
“啊?”邬铃有点懵。
贺连一笑,没说话。
飞行,躲过了人们目光所能及的云底。
邬铃想他们飞的这个高度大概是处在平流层的位置了,空气稀薄,一切看起来都不那么真实,好像身下的云和头顶上的蔚蓝就只是颜色,并不是存在着的什么。
“你刚才说,你不想嫁人,觉得自己挺好?”贺连看看本来完全可以自己飞行,现在却蜷在自己怀里的邬铃。
“谁说的?谁说了这么混账的话,完全不懂感情嘛!”邬铃道,一脸要将这个人揪出来批判的严肃。
贺连笑了:“哦,那是我听错了。”
没有继续话题,邬铃直摸胸口!我的天啊,再见难道不应该是激情澎湃,天昏地暗一下吗?怎么就变成了侦探片儿了?还带录口供的,幸亏自己死不承认。
“其实是我先回来的。”贺连道,“从藏珠洞到夜半芙蓉城不过三五盏茶的时间,等我到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跟着奢极走了,还有申屠,我才发现我走的路好像离境密布,竟是两个人合力设下的。”
邬铃想了想,神秘道:“我告诉你哦,师傅,他们两个想挖你墙角。”向身后瞄了瞄,邬铃伸出手指放在嘴上,“他们让我嫁给他们中的一个,不过被我义正辞严的拒绝了,我说我不嫁人!”
“哦……不嫁人。”贺连道,说完便降低了位置,以便躲过一串气流。
“额……那个……师傅,你别误会哈,我说不嫁人是不嫁给他们,不是不嫁你。”邬铃咽了咽口水,话说得着急就会匆忙,匆忙就会不加思考,不加思考的后果就是,脸红。
于是地上的人们看到一片从天空略过的火烧云。
“这样啊?那就今晚成亲吧。”贺连道。
邬铃傻了,刚才贺连说什么?是说今晚……什么?今晚干什么来着?吃什么……还是……什么来着……好吧,她听清楚了,成亲。
“成……成成成,亲?”邬铃身子一抖差点没掉下去,还好,看似是她一直抱着贺连的腰不放,其实真正稳固两个人一起飞行位置的是贺连。
“对,成亲,贺礼有了。”贺连看了一眼程荼手上的凤纹,“宾客也有了。”贺连歪了一下头,示意身后两个人。
有好一会儿的沉默,邬铃想,作为准新娘,自己总得关心点什么才像话:“那个……我问一下哈,咱家房子……在哪儿?”
“这儿。”落下,周遭海水茫茫,岛中竹林飒飒,正有破土而出的笋钻了出来,好像在迎接主人一般。
“西海!”邬铃道,“这里是西海!”
“嗯,我们的西海。”贺连拉着她的手,向离着海岸不远的一处房子走去
眼前,竹屋弥新,红幔迎风,即开了门,屋内簇新一片,正是新房一般……
身后,申屠谨七和奢极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细想竟是会心一笑。
五年了……每个人都在计划,申屠和奢极计划着,要怎样才能保他们平安。邬铃大概也在计划着怎么实现自己和遥崖的八年之约。
而贺连……他的第一个计划竟是——
明日灯下闲读,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