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次日一早,便去了辽王府,给祖父辽王与继祖母辽王继妃请安。
辽王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若不是想到他如今也是在圣驾面前颇有体面的人了,况且他们夫妻进京是有正事要办,不好出什么岔子,叫人非议,恐怕都不想见赵陌一面,直接把嫡长孙打发走了事。如今辽王需要做个表面功夫,便板着脸受了他的礼,又干巴巴地说些教导的话,与其说是在教育子孙,还不如说是在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人。赵陌也不在意,顺服地听完,然后给祖父行了礼,算是谢过他的教导。
兴许是因为赵陌表现得足够乖顺,辽王先前因为恼怒嫡长子而迁怒到孙子身上的怒火,多少消除了几分,神色也稍有缓和,说话的语气没有先前那么严厉了:“我听说你这几年在封地上做得不错,进京后也为皇上办了几件小事,没有给我丢脸。这样很好。日后你也要继续用心为皇上、为朝廷办事,不可有丝毫懈怠!否则,哪怕我不在京中,也要命人取了家法,到京中来重罚于你,你可记住了?!”
赵陌心下冷笑一声,随口应了一声“是”,其实根本不相信辽王真会派什么人上京城来行家法。笑话,辽王府有什么家法?两位叔叔犯过多少事,怎不见有家法来罚他们?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事,上头还有宗人府呢,实在用不着远在辽东的祖父费这个心!辽王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要在他这个孙子面前逞威风而已。
赵陌今日上门,是为了做戏而来,既是要做给辽王一家看的,也是做给外人看,可没打算真让自己受了委屈。他没有再给辽王发作的机会,便抢先问:“听闻王妃身上不好,是中了暑,不知眼下可好了?孙儿正欲向她老人家请安,又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方便。”
辽王一听,便知道老婆不会喜欢赵陌这样的大小伙儿称她为老人家的,估计也不乐意见他,随口就说:“她还病着呢,怕过了病气,等她好了你再来见她不迟。”
谁知辽王继妃却要拆丈夫的台,辽王话音刚落,辽王继妃就打发了一个婆子来,召他去见了。
辽王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自道:“她身上不好,自家孩子,也不必赶着非要在今天见,过两日等王妃好了,再叫他来就是。”
那婆子却是辽王继妃的心腹,后者的命令对她而言,才是优先执行的,竟对辽王道:“王妃听闻郡王爷来了,就盼着要见孙子呢。这会子都穿戴好了,王爷您就依了王妃的意思吧?”
辽王无法,也不知道妻子在想什么,只得亲自送了赵陌过去。
赵陌本以为今日可以避过见辽王继妃这一面的,方才辽王拒绝时,他正要顺水推舟呢,没想到她会特地来请自己。他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不用说,辽王继妃无缘无故,是不会把他叫过去的。以辽王夫妻此番上京的用意,以及他如今在京中的权势体面,估计辽王继妃还不至于蠢到叫他去辱骂出气,兴许是要出言笼络?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许多人都还不够了解他的脾气,否则,这位继祖母又怎会以为,她能笼络得住他呢?
大家做做表面功夫,糊弄一下外人就好了,实在没必要做那些没意义的事儿。他们之前,还夹着几条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命呢。
赵陌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端足了礼数,随着辽王去见辽王继妃,瞧见赵在场,也没吃惊,把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了,等坐下来后,就开始询问辽王继妃的病情。他跟着秦柏读过几年书,又受秦含真影响,平日里也会读些医书什么的,手下的商队还有做药材生意的,因此懂得些药理。说起辽王继妃中了暑,他从中暑的原理、症状到常见的药方,以及部分外人少闻的特效偏方,滔滔不绝地就说上了两刻钟。期间辽王继妃与赵几次想要插话,都没能找到机会。
没办法,辽王对这个话题颇为关心,简直就恨不得立刻寻了府医来验证赵陌提及的几个药方了。赵若想要转话题,他老子就先不干了。如此过了两刻钟,辽王意犹未尽,辽王继妃却已经撑不住了,只能匆匆说了几句客套话,让赵陌搬回辽王府住,说要好好替大孙子操办婚事,被赵陌拿几个理由搪塞过去。她无法,只得又改口叫他得了空要多来,赵陌没有节外生枝,乖巧地答应了。
反正答应归答应,他来不来,要来几次,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辽王继妃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虚弱地回了卧室。辽王担心地跟了进去,还念叨着她不该勉强自己,反正赵陌是他们自家孙子,想要见人,随时叫到床前来就是了,何必还特地换上见客的衣裳,到外头正间里坐着见面?实在太过劳累了,云云。
辽王继妃都没力气与他争辩了,往床上一躺,就开始闭目休息。
外间,略嫌殷勤的赵表示多年不见亲侄儿了,实在想念得紧,要请他到自己院子里喝茶说话。
赵陌没有答应,反而挂上担心的表情,问他:“王妃的身体没事吧?她老人家怎的精神这样差?真的只是中暑么?还是早日请位好太医来诊断吧。若是重病,早些医治了,家里人也能安心。”
辽王继妃在里间听见,差点儿没被呛住。什么叫老人家?什么叫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