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几乎哭晕过去的母亲保住了她的一对儿女,不让他们沦落到与人为奴的境地。
他也曾让阿寿悄悄问那母子三人,是否愿意到外地去生活?他们有手有脚,总不至于养活不了自己。到时候只需要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产业是做活便可。但那个做母亲的却拒绝了,因为她无法抛下丈夫,还有婆家与娘家那些同样贫苦的亲人,漏风漏雨却安居了十几年的房子,以及她在自家院子里偷偷养的鸡。她说她没有钱能还给恩人,只有为恩人祈福,保佑恩人这辈子过得平安喜乐了。
赵陌心想,他的平安喜乐,从来不是一个陌生的村妇祈求来的。他靠的,也只有自己罢了。他能帮那妇人一回,却帮不了她一世。既然她已做了决定,他惟有默默走开了。
他把这件事告诉秦含真的时候,秦含真很气愤。她说:“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稍稍振作一点吗?烂赌鬼已经没救了,她应该及时止损!那个男人既然为了赌钱不要孩子,那她和孩子又为什么还要他?你能为他们母子提供新生活,他们就应该跟你走才对。既摆脱了只会拖后腿的赌鬼,又有了安稳的生活和经济收入,日后过上好日子,儿女都能受惠,要是愿意回来,也可以接济一下其他亲人。可她居然还要留下?就算你不要求她还钱,至少,她要想出一种实际些的报恩方法吧?就算她自私点,不报恩了,也要想想自己和儿女以后怎么办吧?她丈夫能卖儿女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第三次!难道每次都能遇上好心的有钱人来帮她吗?!”
秦含真为他不平,又对那个做母亲的恨铁不成钢,可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孝道为重”四个字,似乎并不认为做父亲的无情,做儿女的却还得要无条件地孝顺父亲,反而觉得那些儿女应该离开无情的父亲才对。这让赵陌觉得心里有底气多了。
再比如,他随周昌年与何信路过松江的时候,发现当地的细棉布极好,但卖价也很高,倒是有一款新出的布,因为名声不显,暂时价钱还很实惠。这种布比起别的布,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那就是染的色显得特别粉嫩。若是下水洗上一两遍,颜色还会更粉嫩些,掉色却不严重。比起一般颜色鲜艳的细棉布,它更经得起浆洗,可以多洗上十遍八遍,颜色才会稍稍褪一些。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看到的好处,赵陌也是因缘际会,才了解个中实情的。
那匹布的货主因为家中忽然出事,急需一大笔银子,手头的钱却都压在货上了,必须要尽快将货出手,实在没有时间把新布的名声打出来。赵陌当时没犹豫多久,就做出了要接手的决定。他手上有充足的银子,花上三千两,把所有货都吃下来,完全是没问题的。可他身边的人都劝他不要冒险,若是喜欢那布,可以多买几匹回来送人。他毕竟是宗室子弟,不好行商事的,那会显得他的身份都低了。
秦含真听了他的叙述,却说:“这有什么?从你手下挑个机灵点的人,以他的名义去做这笔买卖就行了。听你的说法,这批布也就是名气小一点,其实质量是过硬的,颜色也很好。三千两买下来,若是自己开布店慢慢卖,利润可能会高一些,但资金回笼也会慢一点,完全可以寻一家声誉好的大铺子,让对方知道这布的好处,然后定个高一点的价钱卖过去。你转手就能赚上一笔,又不必自己开店那么麻烦,不是挺好的吗?既帮了人,又发了财,皆大欢喜。宗室子弟又怎么了?宗室子弟就不用吃饭了吗?京城里那些王公贵族,高门大户,谁家没点产业?做生意的海了去了,只不过是挂在别人名下,他们才能装个清高罢了。”
赵陌嘴角微翘,告诉秦含真:“我还真把那批布都买下来了。回来的时候,我有两个随从没跟着回来,就是要负责押运这批布。阿寿昨儿出门,替我到城里打听布庄,已经找到了一家,价钱也谈好了。我要趁着年下,进城采买的人多,把这批布都卖出去。”
秦含真双眼一亮:“呀,那可太好了!赵表哥发财,可要请客呀。”
赵陌嘴角露出了笑容来:“一定一定,在哪里请,都听表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