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用饭吧。
船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曾先生与秦锦仪两个人,连画楼都被赶了出去。
秦锦仪心里虚,目光闪烁,坐立不安,见曾先生迟迟没有开口,便干笑着试探道:“先生留我下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曾先生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秦锦仪有些沉不住气了,继续干笑着说:“先生可是想问我先前教三妹妹指法的事?那可真不赖我。三妹妹初学琴,什么都不懂,又急着想多学些东西。我做姐姐的,怎会不帮她呢?因此就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指法。可三妹妹毕竟是初学,天赋也平平,因此学得有些慢了。明明前一天还练得好好的,第二日就几乎忘光了,真叫人不知该如何教她的好。昨儿我又教了她一回,她今儿就忘了,弹琴弹得那样,还说是我教的……这可不是冤枉我了么?”
曾先生微微一笑:“原来是冤枉了大姑娘呀?”
秦锦仪收了笑容,吞了吞口水,才颤着声音说:“是呀,三妹妹她……自己没学好,倒怪是我没教好,可不是冤枉了我么?”
曾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姑娘,你自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因此自视高些。可是……这世上并不只有你是聪明人。你难道以为自己做的事,旁人都看不出来么?”
秦锦仪脸色大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说话结结巴巴地:“先……先生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
曾先生叹了口气:“大姑娘是聪明人,聪明人心思未免也多些,先前别人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信,只道大姑娘还是个孩子呢,又一向用心学习,怎会是旁人说的那样?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了。我只是不明白,大姑娘这是图什么呢?”
秦锦仪咬紧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曾先生淡淡地道:“我活了几十岁,什么没见过?大姑娘,你这样的手段真不算高,也就是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罢了。真正的闺阁之争,那是杀人不见血的!我好歹是大姑娘的先生,今日就多嘴说一句。你没有那手段,还是别耍心机的好。老老实实行事,不打旁人的主意,兴许还能保得平安。若是一心以为自己聪明过人,处处不把人放在眼里,偏又没有真正的本事,到头来只有吃亏的份。自家姐妹之间斗,吃点小亏,也是无伤大雅的。可若惹到了外头的人,兴许就要连性命也一并葬送掉了。”
秦锦仪听得心惊,可又觉得曾先生未免有些言过其辞,正要开口问清她话里的意思,曾先生却先一步起立,转身走人了。秦锦仪在后头叫了两声“先生”,她都没理会。
秦锦仪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背后冷汗涟涟。
画楼从门外走进来,担心地问:“姑娘?曾先生跟您说了什么?您的脸色这样难看。”
秦锦仪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呆。
画楼见她没有动静,迟疑了一下,便上前替她收拾书包文具。收到一半,秦锦仪忽然开口道:“先生现我对三妹妹做过的事了,方才警告了我一番。她说话好难听……为什么呀?就算我对三妹妹使了心计,三妹妹也没吃什么亏呀。先生教了我们姐妹四人,只有我琴艺最好,先生一向都十分看重我的,为什么就因为我对三妹妹使了心计,便这般责备于我呢?就算我做得不对,她教导我就是了,什么死呀,活的。这哪里是老师该对学生说出来的话?!”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没有个做侯爷的祖父,身份不如二妹妹与三妹妹罢了。”她默默啜泣着。
画楼沉默着替她收拾好了东西,才轻声劝她道:“姑娘,不管怎么说,曾先生已经知道了,您就不能再对三姑娘做什么了。其实您何必担心呢?三姑娘比您小了四岁呢,又才开始上学。她想要比得上您,至少要好几年功夫呢。倒是下月的端午宴席,您既然一心要在宴席上技惊四座,搏一个才女名声,好叫许家太太另眼相看,就该把那曲子练熟了才是。只要您得了好名声,三姑娘再聪明,学业再好,也碍不着您呀?倒是如今,您成天想着要如何算计她,却把练琴的事给放到一边了。眼下离宴席可没几天了……”
秦锦仪如梦初醒。是呀,她怎么好象魔怔了似的?竟把正事儿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