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河北岸,一群髡人正在挥动锄头铲子,又有许多髡人挑着箩筐走到他们身边,待得箩筐被土装满后挑起,满头大汗的走上正在修筑的河堤上。
髡,剃发也,从古自今被髡发的只有两种人,其一是受刑之人,其二是佛教入中原后的僧人,而正在河边忙碌着的便是第一种人。
他们都是从今年四月起陆续被俘的陈军士兵,来到北岸就被剃掉头发变成光头,周军如此做为的就是突显他们的‘与众不同’,就是为了防止逃跑。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除非是出家,否则如果有得选,没人会愿意自己的头发被剃光,但是战败做了俘虏,那就由不得自己了。
到上月被俘的士兵,所有陈军俘虏都被剃了光头,当然月份较早的已经长出发茬,长度根据月份远近长短有别,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刚还俗的和尚。
又有一些充当监工的吏员零星散落在他们之间,每个吏员身后都跟着一小队士兵,他们身穿铠甲?张顺你怎么看?什长问道,壮汉轻声说应该不会,他名叫张顺,认得那络腮胡,其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想回家是肯定的。
我再想想。什长说完便继续吃饭,张顺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同样是吃着饭。
他是陈军的一名大头兵,原本已经升任队正,可是恶了上官又给打回原形,后来五月时随军西进,结果武昌第二次被周军攻破,他侥幸没死便被捉到江北来做苦力。
有不甘心的同袍组织了几次暴动,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念头,张顺没敢参与,所以没有被挂起来风干,也没有丢掉性命。
周军的看守十分严密,但是陈军士兵的归家之心也不遑多让,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被杀了数百人,但还是有胆大的私下串联,而他们什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什十个人,都是军中就已经认得的同袍,大家都有家有室,所以都想着逃回去和家人团圆,周军以为用连坐法就能逼迫俘虏们就范,也许别人会屈服,但这对于他们什没有用。
但是周军在俘虏中收买没良心的做其耳目,许多次串联之所以被对方察觉,就是因为这些耳目通风报信而走漏消息,所以他们什长谨慎也是很有道理的。
张顺认得那个络腮胡,是一个将领的部曲,武昌城破之日那将领被俘,和其他将领一般被单独关押,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自然是当苦力,而络腮胡的表现并无异常之处。
不抢风头,也不闲言碎语,躲过了周军几次杀鸡骇猴之后,络腮胡找到了张顺的什长,说是在策划逃跑,观察了他们许久确定有心,所以想邀他们入伙一起逃。
但怎么逃就有讲究,从这里到江边要经过西阳城,若是跳入三台河往下游走,到了巴口还是逃不过巴州水军的搜捕,唯一可能的办法就是浑水摸鱼。
集结志同道合的同伴,直接于营寨发难,他们私下已经准备好一些简陋武器,先袭击守军争取打开营门,然后号召其他人一起逃跑。
打破营寨,立刻往西北面山里跑,让其他乱跑逃命的人吸引周军追杀,他们在山里躲过几日后向西走,到江边从那里再游过南岸。
周军要防逃人,南面的江边是重中之中,然后三台河下游入巴水处连带巴口都有兵守着,三台河西面据说是什么本地大户田氏在守着,唯独往西北方向山里跑成功的希望大些。
所以问题来了,要想突然发难袭击守军去开营门,那么参与的人不能太少,可是人多嘴杂万一走漏消息就会完蛋,所以张顺知道自己什长在纠结。
你的看法呢?什长忽然问道,他和什里其他人都无法取舍,唯独这位向来有见解,所以大家都想听听他的意见。
在这里做苦力迟早活活累死,要么拼一下,也许会死,但拼对了还能回家! (.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