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芳晕厥时被同事送进医院的急救室后,送她的同事都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凑了凑把她的住院费也都一起交了,可赵建芳在医院里住了没有多少天,医院的催款通知单又下来了。前一次交款是因为赵建芳在晕厥中,她也不知道同事们帮她凑钱交住院费,现在她又不是在晕厥中,这一次总不能再让大家凑钱吧,应该她自己拿钱交款了;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赵建芳现在最害怕的大概也就是医院的这张催款通知单了,它比她的病和死亡还要可怕。现在赵建芳面对死亡倒没有什么恐惧了——因为她已经把她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既然死亡是避免不了,何必再去害怕呢?她已经想开了,所以现在这张催款通知单比她的死亡还要可怕。她是实在没有钱交医院的住院费了,除非把她家里仅剩的两个月的伙食费拿来交医院的住院费。如果把家里仅剩的伙食费都拿来交医院的住院费了,那她的女儿周娴静和保姆在家里以后还吃什么呢?
赵建芳在住院的这些天里,她自己感觉她的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她刚刚入院时也就是感觉头晕、恶心、没有力气,现在她看到她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红色的微带紫色的斑点,饭量也没有刚入院时大了。本来她吃得就不多,饭量一减,感觉越来越没有力气,鼻出血的频率也在增高,这些症状都在告诉她,她能活在这世上的天数已经不多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在医院里住下去,家里仅剩的伙食费是万万用不得的,入院时同事们凑的钱她还不知道怎么还呢。她不想出院回家,可理智告诉她她已经不能再在医院里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医生也不会再帮她用药的。她这两天查了一下费用,她已经开始拖欠医院的医药费了,虽说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可医院收不到病人的医疗费还怎么生存下去怎么救死扶伤呢?医院又不是专为她开的,更不是她家里开的,凭什么就不收她的钱还会帮她治疗呢?她想想她的病情发展得这样快,就是现在有钱治疗也不一定就能治得好,何必再花这冤枉钱呢?还不如回家等死的好,这样还能为女儿节省一点点。
她早就想过,她死了,女儿还要过日子,还要活下去的,不能把该留给女儿的东西都带走,她不能这么自私。她现在最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死了,她的女儿周娴静可怎么办呢,谁能把她抚养成人?她想不到可以能帮她的人。周娴静虽然姓周,是周家的人,可就因为她是女孩,周家人是不会帮她的;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但年纪已经大了,而且他们现在也因为她的*以及和张红军离婚的事不再和她来往了;王艳华是她最好的闺蜜,但她现在又是她前夫的妻子,还抚养着她的另一个女儿张菲,负担已经很重了,她总不能说把两个女儿都给王艳华抚养吧?就是王艳华愿意,张红军也不一定就会愿意,就算他们夫妻俩都愿意了,她也不能这么自私,把这个包袱就这样甩给了他们夫妻俩;她现在也不知道如果她死了,她的女儿周娴静将会托给谁来养大?有谁能够在这个时候来帮她?这是她目前最急最放不下的事情。每想到此,她都是泪如泉涌,心如刀割,感到凄凉、无助。
她拎着入院时大家帮她买的日用品和一些其他的行李刚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一辆出租车正好开来就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拉开车门,把一部分行李先放了进去,没有放得下的行李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她今天也想奢侈一次,坐出租车回家,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过出租车了,她现在连坐出租车都成为了奢侈。再说了,就算她不想奢侈,从医院到她家这么远的一段路程,她也没有办法跑步回家。她想想她以前的生活,她有私人的轿车,有别墅,这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现在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感到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想到这里,苦涩的泪水又一次从她的眼眶中夺门而出。
赵建芳刚把行李塞放进车子的后备箱,纺织厂的公车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拦住了出租车的去路,王艳华从厂里的车子里下了车。——赵建芳现在虽然生活上还能自理,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可纺织厂的同事在这些天里还是轮流来医院照顾她。她刚刚办理出院手续时,照顾她的同事就偷偷溜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给王艳华,所以王艳华就及时赶来了,她还私用了厂里的公车。
王艳华这几天一直没有时间来照顾赵建芳,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她在忙着卖别墅———张红军没有告诉王艳华就把城南新区的一幢别墅买下来了。他先付了一半的定金,购买合同也已经签了。
张红军那天打电话给王艳华,本来就是想告诉王艳华这件事的,后来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打算给王艳华一个惊喜,也就先带王艳华去看一看别墅,然后再把他已经签了购买合同的事告诉王艳华的。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他已经签了购买合同的事告诉王艳华,王艳华就接到了厂里的电话,说赵建芳在厂里晕倒了,所以王艳华这几天一直在卖别墅———王艳华知道赵建芳在医院治疗这种病是需要很多钱的,她知道赵建芳现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为她自己看病的,她是知道赵建芳的近况的。如果赵建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