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轮到楚瀚到水井曲道照顾泓儿。这时泓儿刚满一岁,正蹒跚学步,整个人滚圆肥满,见人就笑,模样极为可爱。楚瀚扶他站起,退开几步,展开双臂,鼓励他道:“乖泓儿,到瀚哥哥这儿来,来,走过来!”
泓儿口中啊啊出声,先是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一步一踬地,竟然真的走出了五六步,投入楚瀚的怀抱。楚瀚大喜,拥着他不断摩挲亲吻他的头和脸,笑道:“乖泓儿,聪明泓儿,泓儿会走路啦,会走路啦!”
泓儿也高兴极了,在他怀中蹬着两条小胖腿,忽然抬起头,对着他道:“瀚哥哥,瀚哥哥!”
楚瀚一呆,更是欢喜不尽,说道:“泓儿会叫瀚哥哥了!来,再叫一次!”泓儿却又不肯叫了,挣脱他的怀抱,想再试试刚刚学会的走路。
便在此时,暗门轻响,一个人钻了进来,却是吴废后的丫环沈莲。楚瀚正兴冲冲地想告诉她泓儿会走路、会叫他的好消息,却见沈莲神色张皇,劈头便道:“不好了!娘娘收到密报,有人向锦衣卫报信,他们很快就要来到此地了!”
楚瀚大惊,问道:“是谁泄的密?”沈莲摇头道:“不知道,娘娘猜想可能是秋华或许蓉来此时一不小心,被人跟了梢。快走,快走!小皇子先寄放在娘娘那儿,可以保住一时。”
楚瀚更不迟疑,立即抱起泓儿,跟着沈莲钻出暗门,沿着角屋后面的小径奔去,来到吴废后所居的西内。吴废后已候在门口,满面忧急,不断道:“快,快!”命沈莲接过孩子,躲入地窖,关上了活门。
吴娘娘对楚瀚道:“我在宫中还有一两个忠心的眼线,十万火急来向我通报,说锦衣卫中有个专事跟梢的,不知怎的盯住了秋蓉,见到了小皇子。锦衣卫就将动手,他们若全宫大搜,我这儿也藏不了多少时候。”
楚瀚脸色一变,猜想吴废后所说的“专事跟梢”者,必是那蒙面锦衣卫百里缎。他若见到了小皇子,回去报告,万贵妃心狠手辣,定会立即派人来斩草锄根。他心中焦急,望向吴废后,急道:“请问娘娘,眼下却该如何是好?”
吴娘娘咬着嘴唇,说道:“此刻时机未到。我们就算公布泓儿的身份,争取万岁爷出面保护,也极难成功。”
楚瀚点点头,这步棋他也想过,但他清楚成化皇帝懦弱无能,在皇宫中不但没有宫女宦官忠心于他,甚至连负责保护他安危的锦衣卫也不归他管。就算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能保得住这个孩子?加上万贵妃对他钳制极深,即使皇帝听闻这孩子是他的子息,也绝对不敢相认。而更可能这消息根本传不到皇帝耳中,万贵妃就已下手杀人灭口,一手遮天,彻底掩盖了。
楚瀚沉吟道:“或许可将孩子送出宫去?”吴娘娘摇头道:“宫外更不安全。这儿都是自己人,还能保密,宫外眼线太杂,锦衣卫下手更容易;而且这孩子一旦出了宫,便再难证明他是万岁之子。”楚瀚听她说得有理,心中大急,说道:“那却该如何是好?”
吴娘娘在屋中踱了几圈,才终于站定,说道:“整个皇宫之中,只有一个人保得住他。”楚瀚抬起头,与吴废后眼神相对,同时脱口道:“怀恩!”
吴娘娘点头道:“正是。司礼监大太监怀恩,是今日宫中唯一刚正不阿之人。他从不卖万家妖精的帐,也从不怕对万岁爷直言进谏。太后和万岁爷都对他十分恭敬,那妖精也对他颇为忌惮。怀公公若能出面继续掩藏保护小皇子,小皇子方有生机。”
楚瀚沉吟道:“就怕他不信此事。”
吴娘娘摇头道:“我们所说属实,又有何惧?怀公公忠于皇室,对皇储想必极为重视。他听了此事,定能明白其中轻重关节。只有得到他的支持,才能再保小皇子数年平安。眼下时机不到,过几年后,时势转移,小皇子定有重见光明,正位东宫的一日。”
楚瀚点头道:“我们只剩得这一条路,也只能尽力一试了。我这就去见怀公公,向他密禀此事,恳求他出手协助。”吴娘娘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吧。我这儿可以保得小皇子一日,再长便难说了。”
楚瀚便即叩辞,匆匆离去。他心中极为感激这位娘娘的指点,他知道她出身大家,又曾受封皇后,对宫中诸事眼光独到,判断精准。他此时才明白纪娘娘为何独让吴娘娘与闻小皇子的秘密,吴娘娘不但心地善良正直,更是个极有见识的女子,要长期保住小皇子,确实不能少了吴娘娘的出谋划策。楚瀚也不禁甚为吴娘娘感到惋惜,如此一个贤能聪慧的皇后,却无端被成化皇帝废了,打入冷宫,皇帝却甘心受残忍粗鄙的万贵妃挟制,足见其昏庸无能。
楚瀚一路往司礼监奔去,心中不断思量自己该如何才能见到怀恩,见到怀恩之后,又当如何述说此事。他知道梁芳和怀恩表面虽维持友好,但内地里明争暗斗,互不相让。梁芳贪财狡诈,怀恩却追求权柄;他身任司礼监秉笔,拥有代替皇帝“批红”的权力,大臣们所上奏章,一律由他代皇帝拟定回答,称为“票拟”,再由皇帝审阅核准;但成化皇帝疏懒无用,对票拟的意见从不加修改,因此天下大事几乎全由怀恩一手厘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