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德一听,惊得脸都白了。他上任时,楚瀚已“升格”成了狱卒,狱卒名册中载有楚瀚的姓名,因此冯大德从未怀疑过楚瀚的来历。此时听楚瀚自己道出来历,不禁震惊难已,想不到厂狱中竟能有这等事!他想将银子推走,但又有些不舍,一时犹豫不决。
楚瀚直望着他,说道:“我知道冯大人是守信重义之人,因此才来相求。我和梁公公以往有些渊源,我自有办法应付他。王、何两个确实无辜,我不愿连累他们。至于放走的囚犯,他们原本是受了冤屈,如果再行追究,一来搞得天怒人怨,二来这些人早已离京躲藏,只怕很难追回。”
冯大德心中雪亮,自己若查出楚瀚过去都放走了些什么人,梁公公只需命自己将囚犯一一捉回,那自己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上上之策,自是一把火将证据烧光了事。他想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杀头的事有人干,赔钱的事没人干。我看你这么干,可是又杀头,又赔钱哪!”
楚瀚一笑,说道:“要请人办大事,自然得花大钱。我请冯大人办的,可非小事。至于我么,也并非就此去送死,我自有对策。”
冯大德点点头,爽快地道:“好!我便帮你这个忙吧。”当下便将那袋银子包好收下了。他知道这少年年纪虽小,心思却十分细密,当下干脆地问他道:“你直说吧,我该怎么做最好?”
楚瀚道:“事情要办成,千万不能让梁公公怀疑到冯大人身上。我建议大人这么做:今夜子时,我偷闯入狱长室,将书案全数烧毁。冯大人警醒谨慎,在巡逻时发现了,当场将我逮捕,之后派人在我房中床下搜出五十两银子,另外再加上王吉和何美的口供,说一切都是我在搞鬼,他们并不知情,那么便可以将案情上报了。”
冯大德点了点头,两人又将细节讨论了一遍,当晚便依计划进行。
到得次日,冯大德将案情上报,梁芳当日便赶来了,见到狱中的少年十分面熟,不禁一怔,隔着栅栏啧啧道:“小跛子,原来是你哪!你还没死啊!”
楚瀚笑道:“梁公公,您老可是愈老愈清健了。”
梁芳冷笑道:“小狐狸倒有几分能耐。咱家将你打得半死不活,下在厂狱,你竟然有办法变身狱卒,还敢出鬼点子跟我抢生意!怎么,这几年可赚得挺饱了吧?”
楚瀚道:“怎么比得上公公的手段?几百两银子是挣到了,但也给我花光啦。”
梁芳自然已听说他房中只藏有五十两银子,心中不信一个孩子真能花去几百两银子。他在栅栏外踱了数步,忽然问道:“你的腿如何了?”楚瀚道:“那年给公公的手下打跛了,如今托公公的福,已好了大半。”
梁芳嘿了一声,说道:“小狐狸说话,半句也不能信。如今你又落入咱家的手中,咱家自有办法将你整得极惨。但你若对咱家还有用处,或许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
楚瀚听他口气松动,当即打蛇随棍上,说道:“只要公公不追究这儿的事,到此为止,那么小人愿意任您差遣一年。”
梁芳听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就只一年?”
楚瀚道:“一年已足够干上许多许多的事情了。公公想要什么宝物,我上山下海都替您取到;公公想要探听什么消息,我一定及时替您打探个清清楚楚。水里去,火里去,绝不皱一皱眉头。”
梁芳听了,不禁心动。他自与上官家决裂以来,只剩下柳家在暗中替他办事,但柳家父子行事谨慎小心,拖拖拉拉,一件小事往往几个月也办不下来,梁芳早已感到不耐烦。他暗自筹思:“这小狐狸出身胡家,识得一切三家村的本领,年纪又小,容易掌握。若能得到他一年的效劳,或许确实十分值得。”又想:“这孩子看来是个贪财的货色,我若以金钱笼络他,一年之后,他多半还会继续替我办事,得此手下,此后一切都容易得多了。但我该如何牢牢掌握住这只小狐狸,让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当下脸一沉,说道:“胡家子弟,说话可不能反悔。小子,你当真愿意一年之内都听咱家差遣使唤,咱家让你水里去,火里去,你都不皱眉头?”楚瀚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梁芳心中暗笑,满意地道:“好!此后一年,你每夜亥时正来咱家府中报到,听咱家指令。但在这之前,咱家得先送你去一个地方。”
楚瀚问道:“什么地方?”梁芳满月脸上露出奸险的笑容,说道:“不久你便会知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楚瀚望见梁芳脸上的奸笑,心中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知道他定然设下了什么奸计或圈套给自己钻,但却猜不出究竟是什么。
又过数日,他从其他狱卒口中得知梁芳履行承诺,已将王吉、何美及其他狱卒都放了,也未曾追究那些被自己放走的囚犯。楚瀚心中却愈来愈焦躁,这日他吃过晚饭后,忽然感到一阵头昏眼花,俯身扑倒在地,耳中听得小影子在自己耳边不断喵叫,用粗糙的舌头舔着自己脸颊,但觉眼前一片黑暗,心中只动了一个念头:“饭中有迷药!”便已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