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自己不管先看哪一封,都已经知道信中在写什么。
四妹夫呢,肯定是交待再交待,让自己处处尽心。而四妹呢,肯定也是一样,交待再交待……韩世拓忍不住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的门,果然四妹应该嫁给四妹夫这升官快的人,他们夫妻两个都会交待再交待。
不过有人交待挺好。
继续笑着,韩世拓拆开袁训的信。妹夫的信许久才有一封,先看他在战场上好不好。信才入眉目,韩世
眉目,韩世拓笑容凝住!
不过三数行,信中刀斧之气油然扑出,那字不再是字,分明是破骨钢刀架到脖子上,那意思如钢刀利刃寒气浸人。
“新制刀剑运送有失,军中大营早早见到,又出命案。收到我信,即刻自查,倘若与你有关,及时报信与我。但是你黑心,我决不轻饶!是你无心,视情节才能商量。”最后是信可寄送到哪一处,就可以及时收到的话。
韩世拓冷汗潸潸而下,对着信苍白着脸,面上血色一瞬间全都退得干干净净,比江水退潮卷起千堆雪还要来得精光。
换成他以前的浪荡性子,对着这信他能跳起来。可现在的韩世拓捧着信手臂微颤,不敢有恼怒的心思。
他太喜欢这里。
喜欢到什么地步,他可以不玩女人也呆得住。
他还在京里风流没下限的时候,就知道都说外官好,但都说外官也受气。当地势力盘根错节,贸然而去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挤兑回来。
而他在这里,确切来说还没有让人挤兑过。萧瞻峻是他的上司,二爷肯照顾他,别的人不敢糊弄他。
萧瞻峻对韩世拓一般,没看懂这是个人才,萧瞻峻也不肯平白的花力气笼络。但只照顾他新来乍到不受人欺负,就帮的是个大忙。
打军需主意的商人,或者买黄豆,或者弄点儿铜铁,再或者盐布等物资,都是巴结的。手下的人不能欺负他,就只能凡事和他好商议,把韩大人捧在手心里。
酒少不了喝,小曲少不了听,青楼也去过几回,让人硬拉着不去也不行。他要是还在京里,他得守丧,他哪有这么舒服。
他敢上青楼,让御史抓住就又要弹劾他的爹。
在驿站上,谁又管他守不守丧。有的人听都没听说过文章侯府,何况是他家的丧事,更是没数。
接来他的三叔,也是乐不思蜀,说这里比在京里好得多。
更别说月月额外进项韩世拓不少拿,也分给三叔。又有宝珠怕他没钱用就生出贪心,不断给他寄一百两银子。他要是离开这里,上哪儿还去找这样的好地方。
第二个心思,韩世拓涨红脸。有人照顾他还当不好这差使,他以后还能做人吗?就是京中浪荡子们,只怕也要瞧不起自己。
他不是能寒窗下苦立志的人,也不是心思高尚能舍肉喂鹰的人,但再没有底限的人,都是有底限的。韩世拓的底限就是,在这比在家好,有脸面,有人奉承。一旦丢了,他头一个先看不起自己。
这还算是人吗?有亲戚照顾着还当不好差,这真的废的没药救。
来自自己的鄙视,一般很见效。
定定心神,韩世拓把信又看一遍。本着他不想离开这里,他就更能理解袁训写信的心情。在理解袁训的心情上,韩世拓对丢失新制刀剑的人怒火满腔。
是哪个混蛋连累我受猜疑,他要是敢站出来,一巴掌拍死他。
他这样想,是他有底气。在发常例财上面,就是没有袁训前一封信的提醒,韩世拓也小心。盐黄豆萝卜米面,分点儿钱也就算了,这东西损耗数目只要不大,没法子查。
但刀剑铜铁,以至于帐篷马鞍等物,韩世拓都告诫手下人不要动,这些东西流出去,跟盐、萝卜不一样,一看就是军需物资难以隐瞒。他们真的要动一点儿,韩世拓也能容许,但多了就不行。
这是他当花花纨绔时就知道的关窍,为官头一条,轻易不挡别人财路,你只要不连累我就行。
因此虽然手下人也背后说过韩大人太谨慎,但韩大人听到也装听不到,他心想我是谁?我有后台你们怎么不想想?我守好这一摊子就万事皆好,不比你们想升职的没盼头,就只想着弄钱。
和陈留郡王府是拐弯的亲戚,虽然陈留郡王亲口对韩世拓承认过:“我是袁训姐丈,”但韩世拓在任上没过多炫耀,因为从外面的人来看,那是表姐丈。韩大人不肯多贪钱的原因,是在他为袁训大肆请客以后,这就人人知晓,说他胆小的话也就少了许多,前来奉承的人多出许多。
正觉得日子要多好就有多好,后台小袁来上这样的一封信,韩世拓不由得放下信,就要去查帐本子。
帐本全在他手里,腰间取出钥匙开个锁,抽屉里取出来就得。但钥匙才到手上,韩世拓认为自己过于着急。他自己敢对自己担保,这事情与他无关,今天又是收家信的日子,何必没怎么样,先把自己拘得心情阴沉。
不如先看四妹的信,先把心情调节过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