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让身子,马也往后让了一步。四老爷没想到马会动,身子一歪,扶住马缰才没有落马。
他摸额头失笑:“她来往的人,倒都不是善类。”不过这位杨夫人实在的厉害就是!四老爷就此不敢进去,进去也怕那只母大虫上来撕咬,带马出这条街,一个人还在想着,世子媳妇竟然还认得这种人,难怪那般的泼辣不让人。
四老爷动杨夫人的心,就是打听到这位夫人手中有钱,她做私货的本事,早有名气出来。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银子钱。
这东西说不要的人,都是假的。
……
过年的前几天,宝珠才告诉袁训:“今年不同你拜年,你别见怪。”夫妻正坐在床上,旁边堆着几本灯谜儿的书,袁训在帮宝珠选灯谜,以贴在灯笼上和来的客人们取乐。
袁训就没抬头问:“为什么不拜我?”手点在一条灯谜上,用指甲掐上一道印子。他自己出了一些,余下的就书上找。
“去年对着灯影子说过的,你不给我钱,我以后再也不同你拜年。”宝珠也没有抬头,拿着一块彩纸比划,画个什么图案上去,再剪出来比较好看。
说宝珠闲,宝珠是忙的,又管铺子又管家还有过年前交上来的田产租银等,分派出一年的使用,余下的又怎么存着收息,宝珠是不得闲的。
说她忙,她时间自由。可以上午弄,也可以下午弄。晚上无事,虽不是剪窗花的高手,却想到旧年里姐妹们在一处剪花儿玩,就买来彩纸一个人搬弄着。
袁训哦了一声后,才奇怪:“我不是给你钱了,”
“就一枚,”宝珠拖长嗓音:“还是问阮家表兄那里借的,宝珠生气了,回房去就再不打算同你拜年。”
“真小心眼!”袁训笑着,把另一条灯谜也敲定。
夫妻玩了会儿睡下,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宝珠去办年,袁训去看书,都似把这件事给忘记。三十的那天,袁夫人带着儿子媳妇用过年夜饭,说回房守岁,她要如往常钟点儿入睡。宝珠两个人回房,洗过在床上闲话守岁,外面红花回话:“顺伯送东西过来,说是小爷前几天在金银铺子上定的,人家送了来。”
宝珠就笑:“是什么这么晚送来,难得他家还没有回,就给你送了来。”袁训脸上全是漫不经心,像是这东西并不重要,有如一片树叶子一片落花一般。
“啊,不值什么。”他披衣下床,回身对宝珠笑:“你先守着,等我回来再和你猜谜儿赢果子吃。”
宝珠也就不放心上,快快乐乐地道:“快些回来,晚了我就全吃了。”见袁训走过分开房间的雕花隔子,宝珠赶快多吃一个果子,再咬着果子翻书,想找出一个难住表凶的谜语。
“哗哗”书页声中,又多出一个声音,也有哗,却是“哗啦,哗啦”。
好似数钱声。
宝珠好奇心大动,也不披衣,下床靸了绣鞋,悄悄儿的走到雕花隔子内张望。这一看,宝珠溜圆了眼。
表凶坐在书案前,面前有一个打开的锦袋。袋中还有微闪金光出来,而表凶面前,堆着一小堆的金钱,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往书案上丢着。
“哗啦!”
声音就是从这里来的。
宝珠屏住气,蹑手蹑脚走过去。在他后面哇地一大声,再摇晃脑袋嫣然:“这是给谁的?”“哗啦,”袁训又往书案上丢一把,看他样子一把一把地丢,并不是数钱,竟然像是数有几把。还是不当一回事的笑:“给拜年的人,你虽不同我拜年,小二若是来讨要,我怎么能不给,”
宝珠对着金钱,吸了口气:“我同你拜年,你给我多少?”
“你大了,成过亲是妇人,还讨金钱?”袁训侧目:“那我要瞧不起你了,”宝珠揉衣带,寻思一下让人瞧不起要紧,还是讨金钱要紧。
袁训对着她笑:“怎么,对灯影子说的话不要了?”宝珠又犹豫不决,奶妈说灯影菩萨最灵光,去年恨他不给,就说了再不拜年的话,若是说到又破,灯影菩萨生起气来,会让人头疼。
她白玉般的手指按住额角,仿佛已经开始头疼。
拜年,还是不拜年呢?
外面更鼓声响,年三十的三更已近。再半个时辰,就是新年里。袁训见宝珠还是没决定好,丢下金钱扯住宝珠手回房:“走,我们还守岁去,说过守不住睡的脸上画只雀子过新年,我来哄你睡觉,你乖乖的睡好不好?”
“你睡了我给你画只大老虎,”宝珠回他,被他扯回来塞被子里,袁训拍宝珠后背:“睡吧,快睡吧,”
宝珠就抚袁训胸口:“睡吧,你先睡吧。”
这样没过多久,夫妻双双闭上眼。又过一会儿,鞭炮声大作,显然有守岁的人在放新年头一挂鞭炮,宝珠悄悄睁开眼,见表凶梦已沉酣,宝珠得意:“你白天看书,又出了两次门儿,哪能和午觉睡得饱的宝珠相比。看你输了吧?老虎我也不给你画了,我先去拿几把金钱回来压荷包。”
不拜年,跟不拿钱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