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贺兰进明提前来到河南了?”孔晟心头一动,眺望向江北方向的眸光中就又多了一些深沉的东西。
在孔晟眼里,贺兰进明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无关历史的评价。睢阳被围,张巡曾经遣南霁云去向贺兰求救,但贺兰置之不理。单从这一点来看,此人就比虢王李巨也好不了多少,至少是没有一点大局观和通盘意识。
正史对于贺兰的描绘很少,甚至是语焉不详。贺兰进明生卒年都不甚清楚,众说纷纭。但此人在安史之乱中在河南战场上占有了一部分舞台,这是毋庸置疑的。
贺兰在这个时间段被李亨的派来接替虢王李巨,这是孔晟基于野史记载和现实分析的综合判断。
事实上,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贺兰进明不仅来了,而且已经进了彭城。他带着百余御林军兴师动众地进了城,高举着钦差大臣的旗帜,虽然虢王李巨没有出城迎接,只是安排彭城郡守薛胜相迎,但贺兰进明还是昂昂然带人直奔虢王府。
薛胜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了,虽然品阶并不是太高、又一直在基层地方任职,可他的政治敏感性相当强。贺兰进明突然而来,这让薛胜感到了浓烈的危机。
因为贺兰进明是钦差,代表的是皇帝和朝廷,所以,虢王李巨作为藩王,即便不出城迎接,也要到府门前迎候,这是基本的规矩。
李巨一身王袍冠带整齐,威势凛然。而他的身后,两排持刀侍卫杀气腾腾。至于彭城的一些文武臣属,则分左右凝立在他的两侧。他的左首是凤阳郡主李萱,右首则是前任钦差一直落难彭城的大太监李辅国。
李巨凝望着来路,眼见贺兰进明一身甲胄趾高气扬地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百余御林军肃穆相随,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沉起来。
李巨也搞不清楚,皇帝李亨为什么要派贺兰进明来江北。是宣布昭命还是册封抗贼有功的将士?
凤阳郡主李萱忧心忡忡地扫了父亲一眼。她心机深沉。一种强烈的预感充斥在她的心头。
李辅国则倒背双手,故作威势和高高在上,其实在很多人看起来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皇帝昔日身边的红人,如今落魄在彭城。号称钦差,却仪仗无、护卫无、靠山无。一无所有的李辅国充其量就是一个别人犯不上正面得罪的太监罢了。
贺兰进明并不认识李辅国。
他其实是在甘陇任上接到了皇帝的昭命,然后风尘仆仆地赶去凤翔觐见皇帝,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彭城。所以。贺兰进明这一眼撇过去,就自动将李辅国当成了虢王李巨身边的太监。没有太拿当回事儿。
贺兰进明傲然下马,站在王府台阶下向李巨躬身见礼:“贺兰拜见虢王殿下!”
“贺兰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辛苦了。不知陛下在凤翔一向可安好?”李巨微微一笑。
贺兰进明向西北方向遥遥抱拳肃然道:“吾皇身体康健,目前驻跸在凤翔。正督促大军进攻关洛,光复长安洛阳指日可待。”
贺兰进明深邃的目光从李巨身上转过,落在凤阳郡主李萱的身上。又拜了一拜:“下官拜见凤阳郡主!”
李萱虽然是虢王的女儿,却拥有皇帝的昭命,是昭命郡主,区别于普通的藩王郡主,这是贺兰进明对李萱格外礼遇的关键因素。
李萱优雅地笑了笑:“不敢,见过钦差大人!”
李辅国端着矜持的笑容,上前一步,刚要主动跟贺兰进明打个招呼寒暄一二,但贺兰进明却理都不理睬他一眼,径自向李巨抱拳道:“殿下,下官奉陛下昭命火速赶来,不敢怠慢,就在此地宣昭吧。”
李巨皱了皱眉,宣昭?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有什么昭命?
贺兰进明当众从背上的黄色包袱里取出圣旨,小心翼翼地打开,肃然而立大声道:“吾皇有昭,虢王李巨以下,请接旨!”
这一声呼喊过后,李巨和李萱皱着眉头躬身下去,两人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一地,包括李辅国在内。他再牛逼也不过是皇帝的奴才,面对皇帝圣旨在,岂敢不跪?但李巨父女则不同,他们是皇室宗亲,按辈分,李巨还比李亨高一辈,又执掌地方权柄在一方,自然可以不跪。
贺兰进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大唐皇帝陛下昭:门下特遣御史大夫贺兰进明赴彭城,代朕巡狩河南临淮虢王李巨守土抗贼不力加封贺兰进明为河南节度使、河南临淮兵马行军大总管、彭城太守。”
贺兰进明一口气将皇帝的昭命宣布完毕,紧接着又取出了盖有门下省和吏部鲜红大印的任命文书,命护卫递在了李巨的面前。
李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李亨竟然一口气将他一撸到底,责问他抗贼不力,让他待罪去凤翔见驾。转瞬间,他在江北经营了许久的军政大权化为泡影,一切都成了为贺兰进明做嫁衣裳。
李巨脸色如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毕竟是藩王,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惨淡地抬头望着傲慢的贺兰进明,颤声道:“李巨接旨!”
所有李巨的文武扈从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