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如心思玲珑,聪慧过人,兼之她自小在娼门的风月环境中长大,察言观色的本领异于常人,她很快就从杨雪若那一瞥似是而非的眸光注视中醒悟过来,自己的这点心思终归还是无处落地,杨雪若纵然再心胸开阔却也不会允许自己陪伴在孔晟身边。
孔晟竟然是才学绝世的真郎君,过去的印象与现在的反差,都导致孔晟在柳心如心中铭刻下深深的印记。她的年纪虽然比杨雪若还长一岁,但说白了也是十八岁的女孩哪一个少女不善怀春?柳心如自然也概莫能外。
只是柳心如内心明镜儿一般,囿于出身和身份,她对孔晟的念想还没开始就注定要走向湮灭。
而柳心如与甜儿或者红棉不同。甜儿和红棉纵然是被孔晟收了房,杨雪若其实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事实上,作为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将来她嫁给孔晟,两女本身就是陪嫁的通房丫头。但柳心如有才有貌、又有一颗不甘人下的七窍玲珑心,若是给了柳心如机会,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杨雪若不是普通女子,她看得深远,也看透了柳心如这个人。她不会给自己的情感归宿埋下一丝一毫的隐患,同时也是以此来警告柳心如,断了柳心如的种种非分之想。
柳心如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失望或者哀怨情绪,低着头,心里自怨自艾,暗暗抹一把凄凉的眼泪。
这个时代是如此的现实和等级森严。要怨,就只能怨她的命运多难,怨天尤人也没什么用,只能乖乖认命。
杨雪若瞥了柳心如一眼,却是微微一笑道:“柳姑娘,我这在一直琢磨着,孔郎远去河南道,一路山高水遥,身边如果没有个体己人照顾饮食起居也不妥,所以,还是要有人陪他一起赴任才好。不知你你可有意?”
杨雪若欲言又止,摆出了一副征求意见的温和姿态。
柳心如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和无奈,她缓缓抬头来,望向杨雪若的脸蛋上便犹如春风般的和煦温柔:“小姐,心如自幼体弱,受不了北方的风寒,再说奴笨手笨脚、跟了孔家郎君过去也是拖累,不如让红棉妹妹过去。”
不要说自己,就连甜儿,柳心如都不敢提,生怕会引起杨雪若的“猜忌”。
“再有,心如是府中的婢女,伺候在小姐身边,还请小姐以名呼唤,否则,心如承受不起。”柳心如貌似诚惶诚恐地拜了下去。
“你我一般年纪,人前讲究个避讳就罢了,私下里,你我以姐妹相称也无妨的。”杨雪若的笑颜上满是笑容。
“心如不敢。”柳心如更加恭谨。
杨雪若眉梢一挑,柳心如的表现让她暗暗满意,她笑了笑,又望向了红棉。
红棉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谈不上想去还是不想去,只要有主子的命令,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要无条件服从。只是她从小就生活陪伴在杨雪若身边,让她骤然离开小姐去照顾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不能不说太突然了。
况且,她跟孔晟原先的关系并不融洽,最近虽有所缓和,却还是有点尴尬。若是朝夕相处,无论是红棉还是孔晟,恐怕都难以自处。
杨雪若笑着旋即摇摇头:“我倒是想让红棉去,但红棉这丫头啊,跟孔郎一直不怎么对付,我怕她和孔郎相处不好,徒增烦恼,倒不如让甜儿走一遭?”
甜儿听得一愣,小脸蛋上浮起一抹浓浓的不舍,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了柳心如。她虽然入了杨府为婢女,却还是下意识地尊柳心如为主,这不是她故意为之,毕竟她侍候柳心如也有好几年了,要想转变心态,还需要时间。
柳心如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心道甜儿啊甜儿,我们主仆已经卖身杨府为奴,如今都是人家杨小姐的侍女,你这般岂不是要害苦了奴家?
杨雪若虽然是有商有量的态度,但实际上,作为主子,她的话就是命令,甜儿只能服从。
甜儿见柳心如低头不语,暗暗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她也是聪明乖巧女孩,瞬间醒悟过来,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上,颤声道:“小姐让甜儿去哪甜儿就去哪,哪怕是去死,奴家也不敢有半点迟疑!”
杨雪若微微笑着,起身走过去亲自扶起了甜儿,柔声道:“甜儿妹妹,我们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一般。你们都知道,我和孔郎立下盟约,这一生、这一身已然属君,只是我不能陪伴孔郎赴任远行,照顾他的起居,只能拜托甜儿妹妹代劳了”
说着,杨雪若竟然施施然后退半步,向着甜儿敛衽一礼。
柳心如和红棉都吃了一惊,看得呆了。
甜儿呆了呆,慌不迭地再次跪拜在地:“小姐,甜儿承受不起!请小姐放心,甜儿愿意跟孔孔公子赴任,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杨雪若轻叹一声:“此去千里迢迢,路上凶险不少,甜儿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顾孔郎,将来,将来我”
至于“将来”什么,杨雪若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本想给甜儿一个“承诺”,意思是将来亏待不了她,只是杨雪若转念又一想,不宜对她过度恩宠,免得这小丫头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