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默然不语,凝望着孔晟近在咫尺的坚毅面孔,突然一抱拳,然后纵身弹射而去。
孔晟望着他弹丸星跳的背影,忍不住暗暗苦笑,心道你虽然是江湖侠客,但光天化日之下,动辄飞来纵去,也不怕惊世骇俗?
他与穆长风相处见过几次,而每一次,穆氏的出现和离去都是高来高去,令他无语。
驼铃声清脆可辨,马蹄声奔驰如雷,一列风尘仆仆的商队急匆匆从东城门而入,孔晟站在路边凝望着这列商队中高悬的一面旗帜,看出这是来自中原的贸易队伍,因为战乱商道堵塞,江南与中原的商队不得不绕行山南,货物贩运的成本大大提高了。
自己期待已久的消息何时可至?孔晟一时间又心烦意乱起来,此刻已经进入江南难熬的冬季,司马承祯师徒离开江宁已有两个月了,算起时间也差不多了,难道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是自己算计预料不到的?
孔晟翻身上马,猛然一夹马腹,轻喝一声:“走!”
追风一声长鸣,四蹄撒欢飞奔,沿着官道冲向了雾霭蒸腾的江边。
另一边,规模庞大的商队蜿蜒入城,城中人站立街道两侧翘首观望。这是江宁乃至整个江南东道都数得着的商贾大家族之一庞家的商队,庞家的主要贸易渠道不仅在中原,还有甘洛和西域,可以说,一个庞家支撑起了江宁郡半数的商业繁荣。
当然,与义兴周氏这样的百年底蕴传承的家族相比,庞家顶多就是一个暴发户。
很少有人注意到,庞家商队中有一辆马车悄然离开改道,直奔杨府所在的通巷。马车抵达杨府后门,一个满面疲倦的中年男子披着黑色的披风抬步上前扣了扣门,一个青衣家奴等候在此,急为他开了门。
此人裹着黑色的披风脚步匆匆直入杨奇的书房。杨宽在书房门口等候多时,见他过来,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自行进去。
男子向杨宽点点头,然后定了定神,推门而入。杨奇神色肃然,倒背双手,缓缓转过身来。
男子大礼参拜了下去:“庞亮见过老爷!”
杨奇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起来吧,庞亮,长途跋涉,辛苦了。”
这名叫庞亮的男子正是庞家的当代家主,任谁都不知道,庞亮在十年前还是杨奇的心腹家奴,原名杨亮。后来,庞亮秘密离开杨家另立门户,几年的营运下来,竟然成了江南一带知名的大商贾,财势雄厚。
很显然,这是杨奇的安排和支持使然,如果没有“江南王”的背后推波助澜,庞亮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在商贾林立的江南混出头来。
庞家竟然是杨奇圈养在外的一支秘密力量,也是支撑杨奇权势的财力资本基础!这是高度机密。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要震动整个江南。
知晓庞亮身份的,在杨府之中,也不过两三人。除了杨奇之外,也就是杨宽了。纵然是郑氏和杨雪若,也对此毫不知情。
庞亮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来,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老爷,这是庞亮本次行商贩运回来的全部货物名录,请老爷过目。”
杨奇笑了笑:“本官就不细看了,你做事,我放心。这样吧,庞亮,你大概说说,同时也说说中原和关洛一带的情况。”
“坐吧。”杨奇自己缓缓坐了下去,又指了指下首的一个位置,示意庞亮入座。
但庞亮却不敢入座,还是恭谨地站在一旁,轻声道:“回老爷的话,庞亮此番运走江南粮草二十万石,高价售出,获利颇丰。庞亮斗胆做主,除了正常的货物之外,还从西域商人手里购得突厥一百匹、母马五百匹,圈养在城外马场之中”
庞亮此刻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他这次行商,以大量的江南米粮运往中原和甘洛地区,大发了一笔国难财。他在山南与甘青交界处遇上贩马的胡商,就擅自做主,以大半的利润购得了这批突厥良马,千辛万苦地运送回江南,唯恐引起杨奇的不满。
杨奇眼前一亮,心内闪过一丝狂喜。在这个时代,粮草与马匹同为重要的战略物资,杨奇起事就必须要背靠强大的军事力量,而驯养战马无疑是重中之重。
一百匹西域、五百匹母马,加上这几年他在战马方面的秘密储备,若是驯养繁殖得当,两三年的时间内获得良马数千匹轻而易举,若是能训练出一支彪悍的骑兵,杨奇进而可图中原、退而可割据江南,将江南打造成始属于杨家的铁桶江山。
但杨奇是城府深沉多疑之人,纵然是面对自己的绝对心腹下属庞亮,他也不会太过展露真实的心迹。尽管心内狂喜,但在神色表现上,他还是极为平静和平淡:“庞亮,商贾营运,一切由你做主,本官不会太过干涉。只要你尽心尽力为本官做事,将来,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那批马”杨奇微微停顿了一下:“先圈养起来,派人精心驯养繁殖,你务必要打理好那几个马场,一应花销不必吝惜!”
庞亮眼眸中掠过一丝奇光,心内却是如释重负。他此番擅自做主,也是在冒险和试探。若是他猜错了杨奇的野心,面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