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正在烦躁间,突然家奴来报:“二公子,义兴周昶求见!”
刘念眉头一簇:周昶?这厮来做什么?老子一向不跟这些道貌岸然的酸腐士子来往,他主动找上门来,莫非与孔晟有关?
刘念虽然也读过几年书,勉强算半个读书人,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终归还是官僚纨绔,平日很少与本城的士子往来,没有过深的交往。
周昶其人,他是了解的。义兴大族周家的嫡系后人,周家家主之嫡长孙,二代家主之子,将来有可能继承周家的家业,去载游学至江宁郡,渐渐声名鹊起,已是本城青年士子群体的领袖。
义兴周氏虽不是全国性的门阀,却是盘踞江南根深蒂固的大宗族,与吴兴沈氏号称江东二豪。名门出身,学有所成,周昶在江南士子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可周昶如日中天的声名却因为望江楼诗会上孔晟的横空出世而受到无情的打压,在他最擅长的诗文上败给了孔晟,让孔晟踩着他的肩膀上崛起,成为周昶心中难以排解的饮恨。
不雪此恨,誓不为人!狼狈离开望江楼后,周昶锥心沥血独自一人站在江边暗自发下誓言。
某种角度上说,周昶对孔晟的恨意远非刘念所能比。
刘念顶多是被孔晟打了一顿,丢了衙内老大的脸面,以报复打击孔晟为人生最大快事可在周昶眼里,他被孔晟夺去了第一才子的声名、杨家女婿的身份和唾手可得的绝色红颜、日后被荐举的官运前程,如此种种,简直堪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相比了。
否则,他不会主动登刘家的门,更不屑于与刘念这种纨绔衙内为伍。
刘念沉吟了一下,挥挥手:“让他进来。孟超,你们几个先散了吧。”
孟超等人有些意兴阑珊地拱拱手,先后散去。刘念想了想,为了表现自己官宦子弟的风度,还刻意端正着姿态站在客厅前迎候周昶。
“周昶见过刘公子!”周昶大老远就作揖施礼。
“周兄大驾光临,刘某府上蓬荜生辉,请进请进!”刘念哈哈大笑着还了一礼,侧身让客。
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几乎很难有所交集的衙内恶少和士子翘楚,各自怀着心事和叵测的心机,虚伪地客套着,并肩走进了刘家的客厅。
无人知晓他们在私下里密谋了一些什么,但一个时辰后,刘府的人都看到刘念一反常态地亲亲热热地将周昶送出门去,两人拱手道别,返回府内的刘念发出一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让家奴侍女们感觉浑身发冷,不知道自家这位小祖宗又要做什么孽了。
过了这三日,司马承祯师徒就要离开江宁赶赴关洛,这是孔晟当面向司马承祯求教的最后机会,他自然抓紧一切时间,不敢有半点的浪费。
对于孔晟的悟性和勤奋,司马承祯非常欣慰。他年过百岁,经历过漫长的沧桑岁月,一生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偶过江宁一时心血来潮收下孔晟为俗家徒弟,这或许是他为天下社稷黎民百姓所埋下的一颗种子,至于日后能否发芽生长,顺应天意、顺其自然即可,不必强求。
上午。
城门之外,官道旁。
“孔晟,贫道今日就启程离开江宁,为师教授与你的以气御力之道以及剑舞之术,你日后勤加习练定有所成。你我就此别过,日后是否相见,还要看缘分。”司马承祯淡然笑着挥了挥手:“乱世初现,世事艰难,命运如棋,你好自为之吧!”
孔晟沉默了片刻,然后拜倒在地。
无论如何,司马承祯都是他这一世生命历程中一个非常关键和重要的启蒙者,赠予箫剑,传授绝学,并无所图。此等厚恩高义,值得他大礼参拜了。
阿泰忙扶起孔晟,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师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希望你保重自己,若是将来可来天台玉霄峰,观主必能护得你周全。”
阿泰也是一番拳拳真诚。他的意思无非是说,如果孔晟日后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可以投奔天台保全自己。建功立业什么的不成,苟全性命于乱世总可以吧?其实在阿泰看来,清风明月隐居深山修道练武,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悠哉的活法?
阿泰的声音虽但怎么能逃得脱司马承祯的敏锐视听?但司马承祯故作不知,心中却是暗叹伤怀:孔晟啊孔晟,贫道已年过百岁,来日无多,纵然贫道有意庇护,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孔晟又向阿泰报以感激的一瞥。
旋即,孔晟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表章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孔晟斗胆,有一表章,烦请恩师带给郭汾阳,请郭汾阳转呈天听!”
司马承祯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去,打开一观,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请都金陵表?”
司马承祯认真看了下去,等他将孔晟所作洋洋千言的表章读完,忍不住轻笑一声摇头道:“孔晟,你的想法大胆之极,也突兀之极,堪称震惊世人。你这份表章的文采可圈可点,忧国忧民的热忱显而易见,但请都金陵的构想却太过虚幻并不可行,贫道认为,这样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