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公审之后,他就被郡王府的人给留住,说是孔郡王要见他。但孔晟却一直没有接见他,直到今天。
孔晟眸子睁开,清澈深邃的目光投射在袁晁身上,这让袁晁有些不安。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引起一个堂堂一品郡王的关注,孔晟作为朝中显贵,如何能直到自己一个台州胥吏的名字?
孔晟突然轻轻一笑道:“袁晁,本王留下你,目的有两个。”
孔晟知道面对袁晁这种具有一定正义感和政治野心的人物,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单刀直入最好。他之所以留下袁晁,除了希望能消弭未来引发江南动荡的袁晁起义风暴于无形之外,还有让袁晁为己用的心思。cad3();
袁晁能发动一场席卷整个江南的大起义,说明此人并非常人。至少,领袖能力和组织号召能力应该是蛮强的。更重要的是,此人因为土地问题聚集难民流民起事,说明其对江南土地兼并的痼疾非常了解,用此人来协助自己完成土地改革,孔晟认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第一,本王知你对江南豪门侵占百姓土地的事儿甚为了解也深恶痛疾,所以本王要听听你的实话;第二,江南豪门兼并土地之风愈演愈烈,百姓手里的田产被大肆侵占,江南十三州之地,绝大多数的土地都集中在了士绅大族手里,不仅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无田耕种无以生计,还导致官府无田可授。自大唐开国以来施行的均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士绅豪门垄断土地,截留朝廷税赋,百姓苦不堪言。本王深知其害,所以才痛下决心,要革除此弊政。”
孔晟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很坚定。
袁晁眼眸中掠过一丝兴奋和奇色。让他兴奋的是,孔晟执掌江南最高权柄,若是孔晟真心要革除土地兼并的弊政,这对江南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孔晟身为达官显贵,为什么会主动向自身权贵阶层的根本利益下手?
袁晁定了定神,试探着恭谨道:“郡王,小人生长在江南,年长后又在台州为胥吏,深知士绅侵占土地之害。虽然按照大唐律,口分田年老身死入官,但真正还到官府的口分田却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被本地士绅掳掠而去。各地大族以各种方式将公田占为己有,衙门能授的公田越来越少,以小人所在的台州为例来说,至去年,台州刺史衙门登记在册的公田数目已经不足一顷,照此下去,如何向百姓丁口授田?”
“朝廷的均田令虽然限制土地买卖、占田过限,但被授田的百姓土地不足,赋役负担沉重,稍遇天灾**,就被迫出卖土地,破产逃亡。或者沦为各地士绅豪门的佃客家奴。”袁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孔晟的神色变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单单是号称江南二豪的义兴周氏和吴兴沈氏,嫡系旁系几乎占尽了江南三成之土地,至少有上万口丁沦为周氏或者沈氏的佃客,向周氏和沈氏租种土地,缴纳高额租金并替两大家族承担向朝廷的税赋。”
“台州府四县之地,至少有半数以上为义兴周氏一族田产……”袁晁说到这里,微微有些犹豫道:“小人鲁钝,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晟忍不住笑了:“本王找你来就是听实话的,你但讲无妨。无论对错,我们私下交流,无妨无妨。”
袁晁深深凝望着孔晟,一字一顿道:“士绅豪门在地方占有土地,百姓依附为奴,毫无人身自由可言,且说义兴周氏而言,周氏在台州、越州等地,几乎是架空官府,一手遮天。土豪劣绅虽不为官,权势却凌驾于官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