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哀伤,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123章)!
我疑惑地问:怎么会呢?以前你家条件很好呢,你家就你和你姐,你爸妈又那么能干,承包了十几亩地种大棚疏菜。
她叹了口气:那是以前,现在早就不行了。你去打工那年冬天,我妈得了一场大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不说,还倒欠一屁股债。我姐不想留在家里招女婿,你知道,一般象点人样的男人谁愿意去倒插门?所以她早几年就匆匆嫁了人。为了让我妈能看到第三代人,我只好结了婚,是招的上门女婿,现在儿子都两岁了,我真怕连儿子上学的钱都攒不够。
说到这里,她伸手抓过飞过身旁的一只蚂蚱说你看看,两亩水稻倒养出了三亩的蚂蚱来。这地是没法种了,什么药都治不了它。她边说边挤那两只蚂蚱的脑袋,蚂蚱紫红色的嘴越张越大,只只扑地一声,蚂蚱的脑袋扁了,两只外露的眼晴靠在一起,一滩黄绿色的脏东西粘满她的拇指和食指。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空气中淡淡的刺鼻的怪味是农药味。我不解地问:怎么打了农药还这么多蚂蚱啊?
她无奈地说:农药是前些天打的,现在的庄稼都是农药灌出来的,一季水稻要打好多次农药。农药越打越多,,水稻都秀穗了,不能再喷农药了。
我担忧地说:那这些蚂蚱怎么办?
她从蛇皮袋里带出一个大抓呗,我们:蚂蚱可是个好东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我们:好个屁!你在外面打工哪里知道种地的苦。你看看这水稻,今年怕是又要减产了。这地,真是没法种了。稍微年轻一点的都到外面打工面去了,村里大多数是老人中年妇女和孩子,每天冷冷清清的,真憋屈。要不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再苦也比种地强。你看跟你一起出去的丽娟,不是一步就登天了吗?
我愣住了:那叫一步登天?要不是她妈和二哥,丽娟当初可以死活不想嫁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陈刚感情很好。
她切了一声,尖刻地说:不就是嫌人家是白痴嘛,白痴怎么啦?人家要是不是白痴还能轮上她?那样的白痴我也想嫁呢,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在我印象中,淑芬一直是个温和的人,我真怀疑这尖酸刻薄的话是她说出来的。一时我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好半天,我才讷讷道::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农忙时,我家五福想换成夜班,她死活不答应!她越说越气,越气声音越大。
我不由瞪大了眼晴,非常非常地吃惊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我真怀疑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不出来,不仅仅是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还有她说的曹菊。
我和淑芬同岁,什么,她己经拿着蛇皮带,加入了扑蚂蚱的行列。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忽然感觉家乡不是我想象中的最后一片净土,也许家乡并不能治疗我的伤痕,不由怅然若失起来。
走到村口,我更加失落了。原先的老村己经完全变了模样,老村和新村己连成一片,整个村庄虽然还是以老槐树为中心,但向周围扩大了一倍多。村内不再象以前那样阴暗,一片光明。原先高大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胳膊粗的小树。左边废弃的水井己经填平。右边的老槐树倒是还在,但根部己经被砖砌起了半米高的围墙,表面还抹上了水泥。
以前,老槐树下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但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放眼望去,原先那些泥坯房所剩无几,取而代这的是宽敝的平房,村中间似乎还有两幢小楼房。小村看上去比以前整齐许多,却很冷清,只有几条追逐嬉戏的狗,为整个村庄平添了一份生机。常言道,近乡情怯,不是没有道理。我赶紧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和衣衫,不经意间,前面墙上的一行大字吸引了我,定晴看去,只见上面涮着一行标语: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
这条标语是朱红色的字,血淋淋的,很是触目惊心。我想到肚子里刚刚流掉的孩子,不由黯然伤神。
再往前走,又看到一个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上绿色的标语,口气温馨了许多:再穷不能穷教育!这条标语己有些斑驳了,我记得很早很早就写在这儿了。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了,不禁哑然失笑。再穷不能穷教育!既然如此,当初我为什么上不起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