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陈刚进来了,两眼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过度的(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11章)。丽娟一看到他,便故意噘着嘴说: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陈刚却一头扎在床上,疲倦地说:这段时间厂里一直在赶货,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我先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就闭上眼睛,任丽娟怎么叫动也不动一下了。丽娟无奈,只好作罢。我们到外面胡乱吃了早餐,也不敢走远,只好又折回出租屋,拿着一本书胡乱地看着。丽娟不停不出的怪味儿。最重要的是,对于嗜辣成性的我来说,没有辣味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但有辣椒的都是荤菜。所谓的荤菜,比如西红柿里有星星点点的鸡蛋就算一个荤菜,还有就是很多的韭菜里加几块猪血,或者鸡皮炒辣椒,这些都算荤菜了。其中那道鸡皮炒辣椒油乎乎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但我没有要,虽然丽娟和陈刚都是我的同学,但我不好意思太奢侈了。毕竟每一分钱,都是陈刚累死累活加班赚来的。
丽娟要了鸡皮炒辣椒,还要了一个韭菜炒猪血。吃了一块鸡皮,她嫌太肥腻便拔进我的碗里。虽然我家很穷,在家里再馋我也是坚决不吃肥肉的。现在不知为何,现在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肥腻的鸡皮更美味的东西了。
正在我细细地一点点品尝美味的鸡皮时,露天舞场的音乐忽然换了,里面是一个高亢的女声,这女声唱的曲子不象歌却也似歌,类似于数来宝。但词却是这样的这样的:摸摸你的腿啊,你真美啊;摸摸你的背啊,你跟我睡啊;摸摸你的手啊,你跟我走啊。
我的脸当即一热,再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好半天,我才听到丽娟愠怒地说:这女人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啊?真不要脸!
陈刚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啊,这歌每天都要播几十遍呢,听惯了你就无所谓了。
我和丽娟面面相觑。望着四周忙碌的所有这些我都可以忍受,那么无法忍受的是,当我为了生存被迫吃着这些变质食物时,我的心灵还要被这种粗俗不堪的所谓歌曲污染!
丽娟将吃了半碗的饭往桌上一推:不吃了,这鬼地方,真恶心。陈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你的厂啊?
陈刚讷讷道:我们厂进一个人要交800元,我求了他们半天,他们答应你们两个进去只交1500元就行了。你们,你们有钱吗?
我目瞪口呆:这么多?可以从我们以后的工资里扣吗?
陈刚:不可以的,这钱不是厂里要,是专门负责招工的人事私下里收的,他们是装进自己腰包的,不给钱就别想进厂。别的厂人事一般只要三四百,我们厂条件待遇都很好,所以人事要的就多一些。
丽娟彻底翻脸,站起来愤愤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这么贵我就不会来了!
陈刚连忙拉住她,忍气吞声道:你别这样啊,再过半个月我就发工资了,这个月加了很多班,肯定够你们两个进厂的。
我急忙问:一定要交钱才能进厂吗?他们私自收费是错误的,就没有人告他们吗?
陈刚无奈地说:就算把他们告走了,还会来新的人事,新的人事也会照样收钱的。好一点厂做人事都是这样子,告也没用的。不过只要你进了我们厂,一个月工资就够了。
丽娟尖声说:这样说你们厂工资很高吗?你不是说你一个月可以拿两千吗?你做了三年了,怎么现在连一千五都拿不出来了?
丽娟怒气冲冲的,引得旁边很多人都转脸往这边看,尽管一脸漠然还是让陈刚极为难堪,他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说:只有赶货的时候我们才能拿到两千,没货做的时候每天补助十块钱生活费,所以,所以
谁知丽娟闻言,更加气极败坏了:你那不是骗我吗?
陈刚急忙辩解:我没骗我,我真的没骗你啊。我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去年我妈又病了,我也要寄钱给家里啊。
听了这话,丽娟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原以为陈刚在这边混得很好,没想到不但人又黑又瘦,处境也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与其说她生气,还不如说她是心疼来得更确切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只好等陈刚发工资了我们进他的厂。我和丽娟也在附近转了几天,正如陈刚所说,外表看上去规模大一点的好一点的工厂根本进不去。那些又去应聘了,就是连试一下的勇气我们也没有了。
眼看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我和丽娟更加着急了。更令我们提心吊胆的是,这边暂住证查得很紧,常听阿玲他们说谁谁正在路上走就被抓了,谁谁又被送到樟木头了,谁谁三百元被亲人赎出来时己被打得半死。这些传言让我们心惊肉跳。虽然来时的火车票我们一直保留着,但火车票一过三天就失去代替暂住证的作用了。偏偏那三天,治安队没来查过一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