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黄昏,突然暴雨袭来。
平静的海面顿时风浪大作,浪头一阵阵涌上来,冲淡了盛夏的炎热。
新加坡海港的码头此刻仍是人声鼎沸。
天逐渐黑了,人却未散。
码头亮起了灯。
没人撑伞,因为风太大,伞根本就打不住,只能靠着雨衣。
视线里一片模糊,眼睛几乎睁不开。
在码头灯光照不见的海堤处,有个男人静静站立。
黑暗将他包裹,雨水浇灌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黑色雨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远处波浪起伏的海面,似一根岿然不动的石桩。
雨水打在脸上,他丝毫不觉。
晚上八点半,姗姗来迟的邮轮,终于在白浪翻滚中露出了头。
男人看到了。
他原本有点放松的身姿,立马笔直,甚至有点僵硬。
他的唇角,有一个诡异的弧度,在大风大雨中默默道:“来了,终于到齐了。”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就连他自己也听不清,只是唇微微张了下。
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数:“一、二、三、四。好,到齐了。”
他的表情,像一只嗜血的猛兽,眼睛通红,不知是充血还是哭泣。
等那邮轮靠近码头时,他没有停下来观望,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从邮轮上下来的人都有谁。
他转身,片刻就消失在黑暗里,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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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舟在码头等了两个多小时。
一场暴雨,让原本七点多靠岸的邮轮,拖延到了八点半,才姗姗来迟。
暴雨逐渐小了,却没有停歇。
顾轻舟在风暴里,瞧见了熟悉人影,急急忙忙招手:“舅舅,阿哥,缨缨。”
她的声音不大,码头喧嚣,还有海浪和风雨齐作,她还以为听不见,准备让副官再喊时,顾绍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略微诧异。
他原本拎了很多的行李,此刻却一股脑儿丢下,挤了人群快步过来,最先到了顾轻舟面前。
“你怎么亲自来接?这大风雨的,万一淋了雨可怎么办?”顾绍见她的雨衣湿透了,头发上沾了雨水,很是焦虑。
顾轻舟笑起来:“阿哥,我出月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你是忘记了邮轮的时间吧?”
顾绍接到顾轻舟的电报,还是三个月前,那时候他在南京。
顾轻舟去电报告诉他,她生了两个儿子,双胞胎。
她公公司督军做主,给两个小子取了名字,长子叫“开阊”,是司家下一代的开门子嗣;次子叫“雀舫”,是司家下一代的承载者。
顾绍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记忆中,总是顾轻舟少女时的模样,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第一次坐在顾公馆的客厅里吃饭。
一转眼,顾轻舟到新加坡已经一年了。
“才一年不见,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姆妈了。”顾绍道。
顾轻舟笑道:“三个,我还有玉藻呢。”
此时,其他人也纷纷下了船。
顾轻舟又惊又喜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叶姗。
她懵了下:“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
她实在有点意外。
三个月前,顾轻舟顺利诞下一对双胞胎,就给远在南京的舅舅孙合铭和顾绍发了电报。
她在南京的时候,跟孙合铭夫妻来往密切,舅母就是新加坡人,常说南京住不习惯,想要回娘家。
不过,后来种种事绊脚,孙合铭两口子没来,司家倒是先搬到了新加坡。
等顾轻舟报喜的电报发出时,舅舅回电了,说他们打算顺道搬过来。
除了他们,还有阮家和徐家。
所以,这次来了一大群人,顾轻舟都预料到了,独独没预料到叶姗也来了。
“没想到我会来吧?”叶姗瞧见了顾轻舟的吃惊,“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要不然我就提前发电报了。”
“真是大惊喜。”顾轻舟拥抱了她。
叶姗身后,站着一个人,替她撑伞。陡然一见,顾轻舟又是微讶,这人居然是华云防。
华云防的左边面颊上,新添了一道伤疤,从眼尾到鼻翼,很深很重,破坏了他那点妩媚,同时也带走了他面容上的女气。
假如是面容肃然的男人,有如此伤疤,会显得凶恶,可配在华云防脸上,无端给他添了些男子气概,让他的脸看着终于像个正常男人了。
“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他?”顾轻舟笑问叶姗。
“还能如何称呼?华先生啊。”叶姗道。
顾轻舟去年在南京的时候,常跟叶妩电报来往,那时候叶妩还说,叶姗只是跟华云防改善了关系,没有结婚。
如今瞧着他们的亲密,顾轻舟一时也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