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门了。
等程渝走后,奕秋也慢慢安静下来,软软趴在顾轻舟怀里。
“轻舟......”周烟尝试着开口。
顾轻舟就看向了她。顾轻舟的眼神深邃,眼珠明亮,似有碎芒撒入眼底。有种洞彻心扉的光,直逼周烟。
周烟心底发怯。
“......如果你有话,就告诉我。”顾轻舟开口,声音轻柔极了,生怕吵醒了奕秋,“如果我查出来,咱们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周烟心一下子就沉入谷底。
她有很多的秘密,都想要告诉顾轻舟。
就在这个瞬间,周烟倏然绝望了,她什么都想要说清楚。
她心中很难受。
她对顾轻舟道:“轻舟,奕秋她父亲,他没有跑,而是......而是被人抓了起来。”
顾轻舟眼底的冷漠,慢慢收敛了些。
周烟却哭了起来。
“......那个人是康家的下人,说我先生欠了他很多钱,被抓了起来。他说,他不会夺走我藏起来的那些田契,也不会抢走我的孩子。
但是,若我想要我先生活命,就要替他们做事,听从他们的吩咐。我到太原府来,就是听了他们的话而来的。”周烟哽咽道。
顾轻舟听到这里,才知晓周烟并非逃离她的丈夫,而是想要救他。
沉默片刻,顾轻舟才问她:“你说过,他是个赌徒,你和奕秋跟了他,未必就有好日子。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周烟道:“轻舟,我快四十岁的人了,我想要个家。奕秋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没有丈夫。”
顿了顿,她又说,“我都能戒赌,他被关起来吃了那么多苦,也许他也能......轻舟,我想救他出来.......”
“不惜出卖我?”顾轻舟打断了她的话。
她心中情绪复杂,反而看不出太多的感情。
此刻的顾轻舟,像一樽石像,带着高深莫测的神秘和冷静。
“......那个人最近没有给我消息,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若是要出卖你,我不会做的。”周烟保证道。
顾轻舟喟然而叹。
她没有说她相信,也没有表示不相信。事情还没有发生,任何猜测都无法评估人心。
顾轻舟不敢贸然去试探人性。
“上次,那人让我偷司少帅书房里的一些文件,我说没找到。”周烟立马道,“我没有去尝试。”
“他们如何说?”
“他们让我不要着急,没找到也没关系。”周烟哭道。
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很有远见了。
顾轻舟抱着奕秋,手温柔抚摸着孩子的后背。
她柔声细语告诉周烟:“我没看出你的谎言......”
周烟的心,似被什么刺穿了,寒风就顺着窟窿往里灌,又冷,又疼。
她明白顾轻舟之意。
对于朋友,顾轻舟是不设防的,她总是用她最大的包容去对待她的朋友。
她也把周烟视为朋友。
所以,她没有发现周烟的异常。顾轻舟的敏锐和机智,是全天下闻名的,太原府的人、岳城的人,无不称赞她。
她没有发现周烟的异常,并非周烟表演得很好,藏匿得很深,而是她当她是朋友。
周烟从前觉得,人都需要家庭,需要丈夫。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朋友。
除了顾轻舟和程渝,她没有其他朋友,如今更是一无所有。
“......我至今也没有看出来,是你全部告诉了我。”顾轻舟道,“周烟,你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是我不能再留你了。”
周烟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她道:“我明白,我马上就走。”
“七天之后再走。奕秋的身体很不好,这是天生的,因为你的身体不好,你丈夫的身体也不好。以后,你要用心照顾奕秋。”顾轻舟道。
周烟道是。
“七天之后,奕秋的牙疳就能痊愈,到时候再离开吧。”顾轻舟说。
她们说着话,程渝回来了。
顾轻舟把孩子还给了周烟,然后开始研制药粉。
她把壁钱、人中白和少许的冰片,磨成极其细微的粉末,涂抹在奕秋的牙龈上。
“走马牙疳是急性病,所以病去得快,最迟明天就能得到遏制。”顾轻舟道,“我就不再来了。”
她看了眼程渝,“你到时候送送周烟吧。”
周烟还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程渝很伤感,点了点头。
等顾轻舟一走,程渝见奕秋睡着了,就把周烟拉到了外头说话。
四目相对时,程渝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直到这一刻,程渝竟不恨周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