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香港丝毫没有中国北方万物由盛极转向凋零的迹象,相反万物繁茂,一片欣欣向荣的迹象。与看上去欣荣景象相反的是,这座承载了华夏文明近百年屈辱的小岛,经历上世纪亚洲四小龙的风光岁月后,如今却慢慢地在世界新经济体的崛起过程中悄然失色,正验证了那句“盛极必衰,衰极必盛”的古训。
飞机降落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一个人,一只旅行包,下昆仑山近四载的李大刁民望着机舱窗外的仿佛永远不眠不休的城市,高空中望去,城市中的霓虹星星点点。李云道深吸了口气——毕竟不是来旅行的,顾炎然传达的消息过于震撼人心,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这座城市来解答。
安然入境后,刚刚走出出口,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
李云道顿时警觉转身,随后惊喜交加:“浪哥!”
身后的胖子五短身材,罗圈腿,眉稀目浊,一脸横肉,一看就不像是正派人士,更不可能将他这副尊容跟“缉毒警”这三个字关联在一起。
大半年没见形象愈发猥琐的青干班同学毛浪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黄牙,小声道:“早就接到你今晚要到达的消息了,这一次的行动,上面要求我竭力配合王望南同志。”
▲李云道摸了摸鼻子,笑道:“怎么听你喊这个名字,怎么听都怎么别扭呢!”
毛浪嘿嘿笑道:“兄弟,这次的行动,你老哥我打定主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陪你了!”毛浪神秘兮兮地苦笑着,但依旧不忘警惕地观察四周,尤其是看到机场内手持冲锋枪的特警时,笑意更甚。事实上,毛浪并没有任何虚假夸张的成分,上完青干班回云南不久后便双喜临门——不但被特别提拔为当地市公安局党委候补委员兼市缉毒支队副支队长,而且家里给说的亲事也终于落定了下来,如果不是这一次的行动任务,婚礼都应该已经举办完了。
李云道点头道:“本来还打算过段日子你办喜酒的时候去凑凑热闹,这样一来,起码要拖到明年了吧?嫂子那边……”
毛浪呵呵咧嘴道:“没事儿,你嫂子性格很好,临走之前,咱已经把证领了!”毛浪翻了翻领口磨得发毛的短袖衬衣的胸前口袋,竟然真的掏出了一张红面印着国徽的结婚证,得意洋洋地在李大刁民面前摇了摇,“瞅瞅,哥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李大刁民接过结婚证,照片上穿得跟农民企业家一样的毛浪扎着红色领带,身边的微笑女子看上去便是持家型的普通姑娘,两人站在一起倒也算得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浪哥,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下了什么蒙汗药和欢散之类的,才把嫂子一举拿下的?”某刁民不怀好意地笑着挥动手中的结婚证。
“我呸!”毛浪笑骂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大把大把的姑娘往上扑?咱是居家过日子的暖男!暖男,你懂不懂?”抢回红皮的结婚证,毛浪看上去心情颇好,“你这叫羡慕嫉妒恨!”
李大刁民倒真的叹了口气道:“说实话,真心有点儿嫉妒!”
毛浪冲他挤挤眼道:“你那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去哪儿了?”毛浪对那位在毛列著作选读课上一语惊四座的蔡家大菩萨记忆犹新,“那可真是绝对的大美人儿,跟那个褒姒的大明星比起来,只会更漂亮!”
李云道苦恼地点了点头:“她有自个儿的事业要忙啊,之前来江宁呆了几天,后来说是去了西安,再后来我边不是出事了嘛,上面要求我不能跟外界有任何联系,所以……”
毛浪倒是颇为理解地认真道:“干眼下这个活,咱可不能大意了,否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翘辫子。当卧底的那几年,你都没法想象,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直到现在,我都经常梦见自己不是被人活活砍死就是被乱枪打死。”
毛浪开着一辆粤港通行的丰田普锐斯,上车后,李云道才问道:“浪哥,这次的活儿,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正欲发动引擎的毛浪一愣:“把握?”微微沉默了片刻,毛浪才黯然道,“顶死两成!”
“两成?”李大刁民苦笑,又接着问,“以你的经验来看,我俩活着回去的机率有多大?”
毛浪却叹了口气道:“那得看我们想要完成任务的决心,决心越大,活下去的机率越小。”顿了顿,毛浪才接着道,“其实我在边境当卧底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过那个组织的苗头,只是他们内部组织架构很清晰,等级和保密制度出乎意料地森严。而且,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当时发现的,很可能只是依附在那个组织之下的衍生品,还没有真正接触到那个庞大组织的触角。但我相信,我们身边一定有他们的人,角角落落里都有。”
李大刁民苦着脸,开玩笑道:“浪哥,上头是不是看咱俩好骗?你还好,经验丰富,手段老辣,可这么艰巨的任务,让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嫩头青加入,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咱俩死无葬身之地嘛!”
毛浪沉默着发动汽车,缓缓驶离机场的停车场,良久才认真道:“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需要搭档的人是你,我一定不会接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