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不会知道,其实杀人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情。手起刀落间,鲜血迸溅,那一刻便会觉得人其实跟那狐狗兔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江禄尧杀人向来干净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每每作案后,收搭了财物软细便跨省逃遁,加上又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配合上这一身好功夫底子,三五个普通警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如果不是前些年在南方因为一件事情弄得那位欧姓老人很不开心,此刻也该在南国异域吃香的喝辣的。奈何那姓欧名蚍蜉的黑道巨擘令他终生不得过长江,否则格杀勿论,因而他只能盘踞在离长江最近的江州,伺机而动。如果换成某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夸下如此海口,他江禄尧也只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会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进那官员家里去将那头颅生生剁下来。但欧蚍蜉的话他不得不奉为圭臬,单老头子身边的那个何青莲,就是他远远所不能及的,他相信只要欧蚍蜉露出一点想要他死的意思,何青莲不会顾忌任何一丁点的同门之谊,或许还会因此下手更为辛辣狠毒。
“看要我继续往下念吗?”李云道吱溜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摇了摇头道,“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你的罪过似乎再恰当不过了。江禄尧,我觉得单单枪毙这种处罚都算是便宜了你!”
到了这个程度,中年男子江禄尧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成了,如此心中反而更为淡定,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道:“以前打个仗才死那么多人呢,我杀了一些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云道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想应该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前半生总计杀过多少人了,对不对?”
那江禄尧冷哼道:“难不成我杀一个人还要记个笔记不成?这世上不长眼的人多的是,该杀的也多了去了!”
李云道轻叹一声“冥顽不灵”,而后才对老道说道:“这种人, 该怎么办才好?”
老道叹息道:“当被三味真火炙烤而死。”
李云道摇头道:“还是太便宜了这个人渣。”
老道狐疑道:“那你想什么怎么处置?”说着,老道挑起长寿眉,看了那江禄尧一眼,接着道,“可惜了一股不错的皮囊。”
李云道问:“道家是不是有种傀儡术?”
老道不动声色地饮了一杯酒道:“你当这是封神榜?”
李云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们道家无所不能呢!”
老道便立刻改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那傀儡术太过于歹毒,当年天师下过禁令,凡张氏一脉,不得触碰那有违人伦天道的事情。”
李云道笑笑道:“惩恶除魔当是你们这一脉的看家本事才对!当年不是盛传你们那位师祖一夜捉尽那山上大小八百九十一只鬼,这才一指开山,创下你们这一脉传承。”
老道张无极没好气地看着李云道说:“那是捉鬼,跟治作活人傀儡是两回事。”
李云道自然不会真的觉得这世上有那违背天伦的活人傀儡术,也不会真的就把这江禄尧制成傀儡,说到底现实世界是一个法治社会。法治的刻度只能用来丈量那些普通的罪犯,而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现行法治下也不过枪毙二字而已。
江禄尧嗤笑道:“别说那有的没的,有什么招,就放马过来,江禄尧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李云道想了想,伸手挠了挠那转瞬就舔干半盆酒的高加索犬,那上了道家名山沾了些许仙气的畜生居然顿时回头瞥了江禄尧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狗眼竟也足以让这杀人如麻的江湖大枭冒出一背脊的冷汗。
见四脚着地站起来便足有正常人肩膀高的高加索犬转身打量自己,江禄尧不得不紧张了起来,有时候人比畜生可怕,但是真正面临那凶猛无比的兽性时,在文明社会如鱼得水的黑道巨寇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老道没好气地喝了一声:“别去管那俗事!”
那高加索犬呜咽一声,无辜地看了李云道一眼,仿佛是在说“不是俺不帮你,而是老道不让”。
老道嚼着狗肉,叭唧着嘴巴,喝了口酒才道:“放他走吧!”
李云道皱眉,死死盯着老道。老道却一脸风轻云淡,继续喝酒吃肉。
过了片刻,李云道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对那江禄尧道:“你走吧。”
江禄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放我走?”他觉得李云道应该是在戏弄自己,让自己露出后背,好让那大狗待会儿追上来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李云道看了一眼那无极老道,点点头道:“趁我还没有反悔的时候,赶紧走,否则待会儿没准儿我又改变主意了。”
江禄尧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的张志龙,鼻孔微微出气,只要今天能逃出升天,他日不愁没法子弄死这东北狗。
他很小心地绕到了靠门的另一侧,竭力地拉开跟老道这一桌的距离,面朝着李云道,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店外退去。
没有突如其来的偷袭,甚至李云道连再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欠乏,这个杀人无数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