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北方来的冷空气顺着运河而下,给这个历史上经历无数战争磨难的城市带来了冷彻心菲的春寒。清晨,薄雾中,牵着狗的身影看上去有些佝偻。狗是日本土佐,东方世界最古老的斗犬之一。这是一个在江州数一数二的高端别墅区,算得上是往来无白丁,中年人略来驼背的身板,在豪车遍地的小区里,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但只要懂些狗的人就能一眼看出,土佐的脖子里挂着一枚冠军奖牌,这说明这条成年不久的土佐犬是只冠军犬,加上难得一见的品种,价值可能要高达八位数。中年人蹲在小区的花坛旁似乎在研究着些什么,土佐犬不动声色地蹲坐在一旁,如同守卫的将军般。走近了,才会发现,中年人在研究一具尸体,一具狗的尸体,一只体型比土佐大,模样比土佐凶狠的斗牛犬的尸体。斗牛犬的脖上被撕去一大块皮肉,致命伤是一处动脉血管,深红色的鲜血流在花坛的土壤里,变成了骇人的褐红色。
“阿土,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都是邻居,下口时轻一点、轻一点,你就是不肯听,现在好了,你两口把人家给咬死了,你让我怎么跟那位邻居解释?”中年人叹了口气,站起身,看一眼并不算阳光明媚的天空,神情肃然,最后,只拉了拉牵狗的绳,背着手,重新在小区里踱起步子,土佐跟在他身旁,闲庭信步,像凯旋归来的将军。
一人一狗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薄雾中, 一个年轻少妇便出现在小区的雕花石板路上,口中唤着:“牛牛,牛牛,你在哪儿?回家吃早餐了……”等看到花坛里躺着狗尸,四周的土壤都被鲜血浸红,少妇猛地发出一声尖叫,转头飞快地奔跑起来。
她住在一栋前后都带着小院的别墅里,小院的木篱笆门没关,她径直奔向前门,口中呼喊着:“老公老公,快,快,牛牛……牛牛被隔壁家的土佐咬死了!”她气喘吁吁,带着哭腔,对餐厅里拿着一份报纸、喝着花生牛奶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不到,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西装背心,金丝框眼镜,很像电视电影里的成功男士的标准派头。
只是喝着花生牛奶的男人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仍旧看着报纸,喝着牛奶,过了几秒钟,才漫不经心道:“下回换只藏獒?”他看了一眼眼圈泛红的少妇,起身迎上去,拥抱着少妇,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道,“斗犬就跟人其实是一个道理,咬不死对手就要被对手咬死,所以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少妇眼中闪过一丝怨怒,最终还是偃旗息鼓:“老公,国舅爷家的土佐是真厉害,要不……要不我们这回也换回土佐?”少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斗犬本身。
男人摇了摇头道:“小鬼子配种的狗,不养也罢。上午抽时间把狗埋了,就埋上回埋狗的地方。我去趟隔壁,国舅爷找我有正事。”
“阿坤……”少妇拉住正要离开的男人,“阿坤,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活在国舅爷的阴影下?”
“傻瓜,别说傻话了。国舅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何来的阴影一说?”被少妇称为阿坤的男人回头轻轻抚了抚女人的脸,“我知道,你想要老公更有出息,最好能号令整个江北黑道,你好当那威风八面的黑道大嫂。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钱这东西,现在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个数字游戏。”
“阿坤,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少妇的神色有些黯然,“当年,我父母都是被他逼着跳楼的,我知道他对你有恩,但是……但是……”少妇原本低着头,此时终于抬起头,“阿坤,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坐上他的位置,不管那个时候在你身边的是不是我钟无双,你能走到那一步,不管我在哪里,都会为你高兴的。”
阿坤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打开门口的衣柜,拿出呢子大衣披上:“中午不回来吃饭。”
他走出院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这栋别墅,又一眼隔壁同样价值菲的·别墅,在清晨的淡淡阳光中站立了许久。薄雾中出现了牵着狗的中年人,他笑着迎了上去:“九爷!”
曹国九笑眯眯地将遛狗的绳索交到阿坤的手里,搓了搓脸道:“早上阿土赢了!估计无双要不高兴的,回头你再给她买一条斗牛犬,费用我出!”
阿坤站在渐渐散去的薄雾里,阳光撒落在肩头:“没事,一条狗而已。”
曹国九指了指他,笑道:“我的这些兄弟们啊,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女人。只是一条狗的事吗?不是!无双的父母当年欠了咱们的高利贷,最后跳楼,这丫头心里一直不舒服。你平时又忙,应该都是那只斗牛犬天天在陪她,对你来说,那只是一条狗,对她来说,也许就是除了你以外的一小半的生命。”
阿坤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上午亲自去挑一条,就说是九爷你送的。”
曹国九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用打我的旗号,你们小日子过得踏实红火,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么早就来找我,有事?”
阿坤看了看四周,曹国九知道应该是要说些敏感话题,指了指别墅二楼:“去我书房。”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