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钱强的妻子没有得那场恶疾,如果他的妻子没有因为某位领导的一个电话而错失手术机会,如果钱强还拥有一个幸福的普通家庭,那么他会不会还是浙北公安系统里冉冉升起的政界新星?
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从猜到钱强便是那张潜伏数年的“金环蛇”时,李云道的心情就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或许只是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让钱强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当他踏出那一步的时候,便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在钱强第一次提出跟自己见面的时候,李云道便研究过他的履历。就连李云道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钱强的确是个能吏。在钱强接任东城区分局之前,东城分局破案率全市倒数第一,钱强上任后第二年,东城区分局的破案率便再也没有从榜首的位置上掉下来过。在钱强“死”后,就连范志宏那般向来不愿开口评论他人的纪委书记,也愿意用“雄才大略”四个字来形容钱强,并跟李云道坦言,钱强之“死”算得上是西湖市公安局的一大损失。
说到底,钱强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仇恨曾一度蒙蔽他的双眼,但平心静气后,他或许又开始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李云道曾经很好奇,自己跟钱强在新区办公楼下的咖啡馆里见面时,他能从钱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矛盾的情绪,那时候他以为钱强只是为了韩晨之死而懊恼歉疚,后来也才恍然,那时候的钱强便已经在正邪善恶之间纠结徘徊。
也许文心的身上真的能获得一些有关神秘组织的消息,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便是让她去死。
至少,让她给亦正亦邪的钱强陪葬。
人家枕河。
石桥下小河蜿蜒在白墙黛瓦间,没有桃树,没有杨梅,推开包铜木门,院中唯有一株金桂。
阳光洒满小院,绿袄少妇坐在明媚阳光下,一边拣着竹筛中的金桂花瓣,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悠闲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人。
“老师,过几天就是冬至夜,桂花用糖腌了可以包汤圆哩,我昨天给小师弟去了电话,让他空了就来吃汤圆。”江南水土养人,绿袄布裤的少妇愈发窈窕,苏州口音软绵粘糯。
院中晒着太阳的鹤发老人精神矍铄,身旁收音机中传来当代戏曲大家新编曲目《白花探花》,老人很悠闲地晃着脑袋,跟着收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万古谁识真英豪,雄师铁将看今朝……”
绿袄少妇见老人不理自己,也不生气,盈盈笑着,手上分拣桂花的动作未曾落下半拍:“老师,医生都说您弗能吃太多甜食,尤其是早上。”
老人微闭的双眼上眼皮微动,似乎发出轻哼声,微微侧过身子,用背脊对着石凳石桌旁的绿袄少妇。
绿袄少妇款款起身,小碎步走上去,帮老人将滑落的毛毯拉到肩头:“老师,昨天小师弟说这几天空下来就来看望你哟!”
越老便越小孩脾气的老人这才有了些反应,转头瞪了少妇一眼:“喊他来做什么?说好半个月来上一次课,这都多久了?让他不要来了,不想看到他。想到小兔崽子就生气!”
绿袄少妇掩口吃吃笑了起来,老人又瞪了她一眼:“笑什么?又没跟你开玩笑,去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老师……”绿袄少妇嗔怪道,“凤驹还未满月,小师弟就来西湖履新,到现在恐怕都没能多看上凤驹两眼。倒是咱们这边,小师弟三天两头就要打来电话哩,听说您又犯了咳嗽,前两天还让人送了茨菇来,送东西来的小伙子说了,小师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多吃,多了反倒伤身子。”
老人想了想,又翻旧账:“好不容易能吃到苏北的茨菇,才吃几块,你又不让吃了……”
绿袄少妇笑道:“老师,小师弟说了,知道您好这口,虽然茨菇生津润肺,可是吃多了伤牙又会得肠风哩!”
老人哼了哼:“小滑头,就算他有几份孝心!”
绿袄少妇倒是轻轻叹了口气:“小师弟来西湖履新,又碰上E30峰会,肯定忙得很哩,我们是自家人,得多体谅着些哩!就是不知道他只身一人到西湖来,洗衣吃饭这些日常琐事,也没个照应。”
绿袄少妇刚刚坐回垫了碎花棉垫的石凳,院门处便传来轻声敲门声:“请问吴老在家吗?”
这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声,绿荷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请问吴老在家吗?”又一个男声响声,此时绿荷恍然,她知道门外的是谁了。事实上,门外的这男子近些日子,已经两顾吴老暂居的河畔小院,今天是第三回了。只是前些日子他都是独自一人来,今天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男一女,而且那女子的声音竟听上去有些熟识。
吴老头一听到那男声,立刻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愿理睬。
绿荷掩口轻笑,都说老来少老来少,老师越老知识便越渊博,但这脾气倒是真的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不过既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