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李大刁民一眼,掩口笑道:“红荷啊,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您这位关门弟子。可惜云道已经结婚了,否则倒是可以将你们俩凑成一对。”
李云道顿时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别别别,师姐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我这可是一辈子的幸福,真要凑一块儿去,万一哪天你家姐姐一个不乐意把我给阉了,我想找个哭的地儿都没有!”
绿荷掩口笑道:“姐姐哪有你说的那般不讲理哟?其实私下里她还是很关心你哩,只是你们俩好像天生八字弗合,弗见面还好,一见面就往死里掐!”绿荷师姐的口音里带着糯糯的江南音,听上去如同这冰镇银耳一般令人舒心。
老爷子喝了两口便放下汤碗,将那叠书稿递给绿荷道:“拿去升炉子!”小院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小小的煤球炉,利用率倒是颇高,老爷子每天一起来最乐呵的一件事情便是替阿荷将炉子升好。
绿荷师姐接过厚实的书稿,撇了一眼便愣住了:“郭师弟的博士论文?”阿荷翻了两页,果然眼熟,而且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的的确确是郭师弟当初交上来的论文底稿,但是很多地方老师又做了改动。其实年初时郭凯师弟请她帮忙看过这本主述明代心学的博士毕业论文,但她粗粗翻一遍后便告诉郭师弟,估计这本论文过不了老师那一关。只是没想到老师不但帮郭师弟做了批注,而且似乎还有意提携郭师弟进《演变史》的编著团队,幸好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郭师弟,否则不知道那位已经延迟了三年多还没有毕业的师弟会作何感想。
老爷子笑了笑:“郭凯这本论文,只能算是中下水平。拿给云道看,也只是想验一验我这关门弟子的水准。所以还是验了那句话,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李云道苦笑道:“老爷子,我这个关门弟子,既不是驴也不是马,你咋溜也溜不出个真金来啊!”
绿荷笑道:“师弟你太谦虚了,单单能将二十四史背下来这一项,你就已经赢了所有的师兄师姐!”
李云道笑道:“死记硬背登不了大雅之堂。”
一旁的老人却摇头道:“中国如今的教育,忽视了太多的传统经典,能将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东西倒背如流,而后融会贯通,这才是作为一名华夏精英的本份。如今的教育都太过于功利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道:“您老人家不也是打着教学生的名号,征用我们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你说人家郭恺这章写着不好,您自个儿倒是抽空写写看,我就不信,您真能写出个花儿来!”
老人不以为意,笑着负手走进小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成天弄得跟室外高人似的……”李大刁民小声嘀咕道,却冷不丁看到绿荷师姐站在书架旁冲他招手,“嗯?”
“嘘,小点声!”绿荷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叠发黄的书稿,递了过来,“看完就放回去,千万别被老师看到。”
书稿略显微黄,看样子有了些年头,封面写着“论陆王心学”五个大学,翻开第一页,那笔力苍劲而有力,语言朴素却不乏真理,李云道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他读书本就很快,看完百页的书稿只用了二十分钟,直到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吴书联,1982年2月于苏州沧浪亭。
李云道看了一眼在佝偻着身子,负手在院中散步的老人,他不明白,这样的传世之作,为何老人宁可雪藏在书架上落灰也不肯让它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