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流水村的村民们来说,数百余喇嘛上山迎教宗这种事情应该是他们这辈子碰到过的最隆重和最神圣的事情了。十力嘉措被挂着绣经布帘的轿子抬下山的故事或许要在这个远离世俗的小山村里流传上数十年,或许还会有不同的版本流传下去,这一点光从这几日络绎不绝来庙里上香磕头许愿的善男善女的身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庙本就是一个不知建于哪嘲哪代的古喇嘛庙,庙里除了那些典籍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书对于将采玉视作最大生活来源的山民们来说,跟可以用来点火擦屁股的废报纸没有太大的区别。蔡桃夭知道那些古籍孤本都是李云道的命#根子,所以下山前一天,从附近的军分区借来了一个班的兵力,用一辆运载卡车将庙里那些文化传承价值远大于经济利益的古籍孤本都运到了山下,又通过军方的渠道将书册送去了远在京城的王家大院。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时,兄弟三人在流水村依依惜别。几日前在这里送走了那个他们视作亲弟弟的孩子,几日后感情深厚的三兄弟也要在这里各奔东西。
“弓角,悠着点,别在这荒郊野岭的地儿先把娃娃给整出来了,天天跟布尔汉他们混在一起,小心胎教不好!”李云道在大块头的胸口轻锤了一拳,调笑着说道,“到时候让苦草嫂子挺着个大肚子去见陈将军,哈哈哈,想想那场面我都想笑!”
陈苦草被他说得双颊通红,低着头偷偷打量那不解风情的大块头。李弓角却憨憨地笑着摆手:“嘿嘿嘿,不会的不会的!要生也要等回城成亲了再生,不然陈叔叔会枪毙我的!”
陈苦草双颊飞霞,作势要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云道又转向那比女子还要娇媚的男人:“女人方面我就不多啰嗦了,你自个儿肯定有数。我就说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那位同胞兄弟,不管他是谁,是干嘛的,你找归找,认归认,但有些事情别太勉强,毕竟亲情血缘这东西,有的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有的人却视之为草芥,所以就算不太如意,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还是那句话,有事儿招呼一声,你就是在天涯海角,我和大块头就是爬也要爬去找你!”
兄弟之间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很多事情原本就是你知我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三兄弟各奔东西,弓角为老喇嘛守孝两年,徽猷要从兰州到香港再转机去英国,李云道还有小半个月的假期,尽管西湖那边已经来过几次电话,不是公安厅打来的,就是国安局确认一些情况,李云道一一好脾气地作答,但对提前结束假期回西湖这件事,他始终都没有松口——拉着张凯钟上大坝跟甄平谈判的那晚,很多原先他想不通的事情在瞬间都想明白了——天大地大,谁他娘的也没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家人大!
从昆仑山自驾到青海,再到甘肃,领略了丹霞地貌这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后,又到了内蒙呼伦#贝尔大草原,在蒙古包里感受着蒙古族的热情豪迈的同时,李云道一个人喝趴了整整一蒙古包的一十八名蒙古好汉。次日清晨,旭日东升,装了两大桶马奶酒和肉干后,李云道便带着蔡桃夭和阮钰一起直奔那片北纬四十三度以北的黑土地。之前因为无意间发现了日本731部队在大山里的军事基地,军区的专家接手后第一时间就想疏散附近几个依山而居村落,发动当地政府的力量,做了很多工作想让这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山民们搬到距离这里百公里以外的县城去。村民们的思想工作要比想象中的难做得多,世居此地的山民有不少都是当年的鄂伦春族,这辈子都早已经习惯了靠山吃山的生活,让他们搬到县城里去,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当地政府也没办法,不过幸好军区的专家队伍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将地下军事要塞的各个角落都摸了个透,确认没有遗留的生化武器后也就作罢,不再要求山民们搬离,之前响应政府号召搬走的人一看这形势,绝大多数也又全部搬了回来。
蔡桃夭和阮钰是头一回踏上这片土地,但也都清楚这里对于李云道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下车时蔡桃夭抱着眨着大眼睛好奇打量这青山绿水的王凤驹,阮钰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蔡桃夭对王凤驹小声说,凤驹啊,我们现在到外婆家了。阮钰默默对腹中胎儿道,宝宝,这是爸爸的老家。
越野车开到村口的时候,李德宝正和村里的人商量在从村口到部队驻扎地之间的地方建个小卖部。这几年随着部队往这里驻扎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聪明一点的家庭都先后奔了小康。老村长在村里本就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李德宝脑子很活,一点就通,部队进驻后,他就借着本地土产的优势,一度承包了部队的伙食,随着部队往这里驻扎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人的脑子也开始活跃起来,跟部队做生意的门道也越来越多。
隔壁家拖着黄鼻涕的熊孩子二狗冷不丁地一路小跑过来:“大伯,村口来了辆车,下车一男的,还带着俩女的,到你家去了,老村长让我来喊你回家!”
李德宝一愣:“是部队的周连长?不对不对,部队都是男的,没女娃娃啊!”
二狗吸了吸鼻涕,没能吸干净,又抬手往袖子上一抹,傻笑说道: